縱然蕭恒不喜讀書,卻也聽得懂“鳳求凰”三字。那件黑色大麾又再次落到了容雲肩上,隻不過這次落下的,還有帝王的半肩臂膀。
蕭恒傾身而下,抓住容雲略留了些蔥白指甲的右手,一把握在手中,低聲輕責道:
“冷透了,還不趕緊進去。”
容雲沒有即刻回應,而是困在情緒中遲滯了三秒。
這三秒,蕭恒認真地看著他重新睜開眼睛,像凍僵的蝴蝶在春風中蘇醒。
一股情愫鋪天蓋地地席卷過來,流遍了蕭恒全身。
蕭恒抱容雲在火爐旁取暖,輕輕撥弄他發絲沾上的雪。容雲倚在蕭恒懷中,一動不動。
“為何,”蕭恒開口問道,“你今日精神看起來不好,又為何?”
容雲微垂羽睫,一字一句慢聲說:“臣犯了錯。”
“什麼錯?”
“臣放走了陛下的愛鳥。”
“為什麼?”蕭恒語氣僵冷了一瞬。
容雲搖頭,輕輕牽動了蕭恒胸襟的褶皺:“臣……也不知道。”
說罷,那股天然的愁緒又籠上眉頭。
這世上鮮有男人配稱為“美麗”。西子捧心、邊塞落雁,儘是女子楚楚之態,男子便多隻會惹人厭煩。
可容雲卻是個例外,他的心比溫良的女子還軟,以至於為此亡國。
——他已經足夠可憐。蕭恒雖不會任他濫情,卻也並不少這一隻鳥。
蕭恒眉頭鬆開,一句“罷了”剛要出口,容雲卻輕聲道:
“臣聽聞此鳥能在宴間起舞,越是震聲奏樂、拍手相和,舞姿越是優美昂揚。”
“臣今日彈琴縱歌,有幸見到鳥兒起舞,何其美麗自由,可惜終不過是隻籠中鳥。”
容雲抬起惆悵的雙眸:“臣將它帶至林亭深處,見其迎風決起,不知情之所至打開牢籠,回神之時已不見影蹤。”
蕭恒垂眼望著懷中美人倦色:儘管幾日間他被好好養著,卻還是越發憔悴,像一枝榮華將枯的玫瑰。聽他所言,竟是把鳥譬喻成自己,因這牢籠束縛而鬱鬱寡歡。
蕭恒恍然看穿了懷中人的心思。他猛地抓住了容雲的下巴,指節幾乎扣進骨縫:
“你是說,你厭倦了這宮裡的生活,想要早些出去,重獲自由?”
容雲雙目被死死逼視著,如同被釘在刀板上細細審問。
他語意虛浮,眼神仍舊微倦中帶著空洞:“臣不敢,臣是陛下的人,一切全憑陛下安排。”
蕭恒從未起過同情的心猛然一揪:他完全不需要去同情誰,手中的人本就完全是他蕭恒的東西——
容雲現在眾叛親離,外麵的人想殺他、忘恩負義的人要害他,蕭恒是這世上唯一能袒護他的人,也是他唯一能仰賴、祈求的人。
與鐵石心腸的蕭恒不同,他看誰都可憐,卻偏偏自身難保,像隻小動物似的蜷縮在蕭恒手心。
這種微小的觸動讓蕭恒動搖了。
“七日之後,朕自會在青央為你行冊封之禮,”蕭恒繼續撥弄著容雲柔軟的長發,眼中流光一閃,“長樂王。朕封你做長樂王,多一個名分,你便會多一分自由。”
容雲身體微不可察的一動,嘴唇微微翕動,雙眼依舊填滿了迷惘之色。
蕭恒略一沉吟,又道:“其他事朕自有安排,不必掛心,你就在此處安心等朕的消息,如何。”
蕭恒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