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亂情(2 / 2)

無數個日夜前,同樣是這樣沒有月亮的夜晚,披頭散發的紅衣女人用香刀劃開了自己的臉,猩紅的肉皮翻滾下來,銷毀了她豔麗的容顏,而她依然瘋癲地獰笑著——這場景太過血/腥,隻有躍動的喘/息和粗糲的尾音證明那是一個笑。

她抓住麵前的男孩,嫵媚嫻熟地轉過無數個圈,仿佛那裡是她一生距離榮華最近、最閃耀的歌台……

男孩身上濺滿了細碎的鮮血,血落進他的眼眶,他呆在原地,一動也不能動,隻有漆黑的影子在瑟縮、顫抖——

他從此害怕女人,跳著舞的女人、夜幕中低眉垂眼的女人,溫婉地向他獻媚的女人……

這是他諱莫如深的秘密。要坐皇位的人是不能害怕的,尤其是在那樣一個國家,那樣一個亂世,他必須向所有人昭示他的狠厲、決心和勇氣。

蕭恒從此學會了逼視著酒席間歌舞的女子,任由她們的腳步碾壓在最敏感的神經上,如同望著燒紅的滾木紮進心臟。

漸漸地,這種恐懼衝淡了,卻從來不曾消失。

容弼的蠢笨和諂媚犯了巨大的錯誤:他以為容雲因蕭恒的寵幸而翻身,便想當然地向蕭恒獻女,妄圖一步登天。

“朕要殺了你哥哥,把他碎屍萬段!”

容雲聽到蕭恒的低啞怒吼。

容雲隻有一個哥哥,那就是當年與他設計奪位的容弼。他雖不知容弼怎樣得罪了蕭恒,卻對這樣的“憤怒”有所知解——

“殺了容弼!”蕭恒厲吼著,聲音帶著殘存的暴怒衝進容雲衣衫。

容雲沒有答複任何話,隻是緊緊抱住了蕭恒,任由他一遍遍暴虐地叫囂,指尖輕輕拍打著蕭恒的後心。終於在一個安靜的瞬息,容雲輕聲道:“陛下不怕。”

怕……?

他怎會知道自己怕?蕭恒眼前頓時又浮上一片昏黑,他已經無法思考,大口喘息著倒在容雲腿上。

蕭恒睜大空洞的眼睛,無神地望著眼前的一切:

那是一張熟悉的臉,薄櫻般的唇,微微下垂的眼尾,沒有任何恐慌和畏懼,平靜地、悲憐地望著自己。

他緊緊握著蕭恒的手,涼涼的手指像一片輕柔的雪花。

“容雲,容雲。”

蕭恒的聲音再度沉了下去,他死死拉住那隻手,像溺水時抓住一根稻草,問道:“是不是有些事,永遠都沒法改變?是不是有些東西,人一輩子都沒法忘?”

容雲沉思了片刻,慢慢答道:“陛下,世間萬物,無不流變。滄海桑田,東海揚塵,人間本就沒有永恒。”

“無常是苦之根源,卻也能讓所有困苦煙消雲散。困擾陛的,一定也能被陛下放下。”

他就像一輪沉靜的、朗照一切的月亮。

蕭恒在溫聲細語中仿佛握住了一縷平靜,僵硬的身體漸漸活過來,心間久久氤蕩著容雲的話。

“你說無有永恒,是認真的?”蕭恒的目光依舊沒有神采,前額覆了一層細汗,聲音卻尋回了一絲強硬和逼問,“你真是這麼想的麼?什麼都會變,難不成什麼都是假的?”

“難道,朕的江山,手握的一切……就沒什麼是真的麼?”蕭恒聲音低啞,而他手中正握著的,分明隻有容雲的手。

“容雲不知。可……倘若陛下要,容雲永遠都陪在陛下身邊。”容雲婉聲答道,將另一隻手也送入蕭恒掌心中,輕輕包裹住蕭恒粗糲的、布滿刀傷劍繭的手。

這是必要的謊言,哪怕神佛睜眼都不會責怪他打誑——

蕭恒就在這謊言中睜大了眼睛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