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本就是息國之地,縱然換上了蕭恒帶來的人,容雲也自然識得道路。
他沿著不寬的行道走下,途經馬房背後,向著井水坊的方向走去。
馬房中忽然傳來一陣交談唏噓:“唉!這……這…屬實是不祥之兆啊!”
“什麼?怎麼不祥了?”
“你不知道,這匹馬大有講究!那烏蘇使者朝貢時說,這馬隻能被真龍天子降服,陛下先前是把它馴服了,可是那亡國之君也……”
“嘶——陛下難道不曉得這說法嗎?”
“當然知道!你沒見陛下的臉色冷得可怕嗎?”
容雲的腳步猛地停住了。
“陛下怎麼能不生氣!當年爭天子之位,陛下可是親自帶兵殺了自己的叔父和嫡母皇太後!幾個堂兄、子侄…全部午門問斬,整個宗室血流成河!”
是啊,殘酷權力鬥爭中勝出的蕭恒怎麼可能對至高皇權不敏銳,甚至有人無意提及他的鳶族血統,都要被當廷杖斃。
一股寒氣在容雲背後升起:當他抓起馬鬃在龍鷲背上馳騁時,蕭恒是如此堅定不疑地抓起弓箭,又猶豫地將箭尖在他與馬之間盤桓——
蕭恒那冰冷到駭人的眼神,究竟是怕他摔下去、還是畏他不摔,那張拉滿的弓箭,究竟有沒有一刻瞄準著容雲……
或許除了蕭恒自己,一切都無人知曉。
*
蕭恒終究是沒有殺那匹馬,而是將它賜予了容雲。
正如馬倌們猜不透蕭恒的心思,他們同樣不知道這匹馬是否又會再次發狂,摔死容雲、也摔碎那可怕的讖語。
總之,擺脫這個大麻煩,讓他們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此時此刻,雪青的紫電和潔白如雪的龍鷲並肩而行,在征討祁國的漫漫長途中,映在一起顯得分外好看。
四十萬昌國鐵騎旌旗招展、陣馬風檣,浩浩蕩蕩開往祁國邊境。
而那支陪伴蕭恒兵變奪權,誅殺太平王和肅哀皇太後的親衛部隊——玄翼軍,更是緊隨蕭恒身後,玄衣銀甲閃耀著熠熠寒光,仿若橫行漂遊的死神。
出兵那日,蕭恒在點將台上欽點數十名將官,克捷之前,封賞先行。
“滅祁之日,諸君殺敵有功者,爵祿賜予,斬上將者,無論出身,皆拜公侯!”蕭恒一襲墨色龍袍,傲立點將台之上。
一樽壯行酒飲下,三軍發出震天撼地的盟誓——
垂立蕭恒身側的容雲感到了輕微的震撼:即便是在前生的青央保衛戰中,他親率軍登城,昌軍也未有這番野蠻的、誓要將對麵粉身碎骨的架勢。
他轉頭看看身側的蕭恒:蕭恒鋒利眉眼微微眯起,仿若台下群狼唯命是從的天神。
“朕與長樂王你共征天下,不勝不還。”蕭恒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忽然放輕了語氣說道。
在撼天的呼聲中,玩味私語顯得十分輕薄紮耳,直飄到了台前幾名將官耳中。
容雲假裝沒聽見這句輕薄,暗暗觀察並記下著蕭恒統軍的一切細節——隻是,他也忍不住暗暗質疑:
這次出兵,是否太高調、太張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