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2 / 2)

渡華 宿己 6574 字 9個月前

男子再度伸手,想掀開披散下來的長發,看一看麵色如何,卻被她再一個晃身躲開,男子釋然,緩緩起身。

“力氣都還沒使完,難怪還沉得住氣。”

不吃不喝幾日,也不見她有所動靜,男子望著腳前,像交代一件尋常事,“皇太後懿旨,命長公主殿下,暫時安置在采擷宮。”

說時已轉身往外走,跨出殿門吩咐宮俾,“先給水。”

駱苕舔了舔下唇,口中已無涎水,舌頭長久的空乏,對腥鹹之味卻異常敏銳。

鹹到發苦。

她跪坐起身體,昂首,等待宮婢來給水,緊闔的眼皮隨著雷電侵襲不停顫抖,臀腿貼在硬冷的青石磚上麻木不仁。

她想,若有一副草席墊身該有多好。

男子還未走出幾步,便聽見殿內宮俾的驚呼聲,水盞落地丁零當啷聲,他暗罵一聲折返入殿,隻見宮俾圍著暈厥趴在地上的人六神無主。

這樣的場景,他心裡隻剩一句: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

男子上前攙起駱苕,先行搭脈,須臾之後沉聲命宮俾:“去秘宣陳禦醫,彆驚擾皇太後。”

宮俾剛才丟了的魂魄這才找了回來,趕忙奪門而去。

彆驚擾皇太後,馮侍衛能如此說,起碼證明長公主還是活的,死了的話怎麼可能不驚擾皇太後,那得備棺槨。

男子蹲著抱好輕如紙片的人,胡亂撥開她披散的烏發,騰空手重新斟滿一盞水,往駱苕嘴邊送,送不進去,就撬齒灌進去。

幸好唇齒鬆軟,一盞水頃刻間見了底。

駱苕意識已經喪失,汲取過水的身體,稍稍動了動,這是對生的本能渴望。

男子見駱苕的腦袋不安地在他臂彎來回慢搖。

他笑了笑,饒有興致低問:“還要?”

問時他已經重續水盞,扶正她,送水入唇腔。此刻,他很滿意駱苕誠實的身體,靜靜地看著她喝完,直至癱在臂彎不再動彈。

燭光恬淡流瀉,雷雨疾狂叫囂,他無事可做。

瞭了眼四周,勾來燈盞抱人起身往寢殿裡去,發現裡麵床榻還未安置床褥,鉗了鉗眉。

他不知這個深宮裡的女人是如何活下去的,囚她二十幾個時辰,不叫不喊,也不硬闖出去,全憑一身倔強等人來抬舉她。

隻要她肯低頭,宮殿出入自由。

可她選了一條最笨的路,死拗到底。

若非今夜他來,死了也未可知。

估摸禦醫過來還要些時辰,他乾脆打量起近在咫尺的人。

一張好看的臉,可惜粘了一層灰,他輕輕坐上床榻,望了望自己手掌裹著的紗巾,直接往她臉上抹。

這樣擦儘灰塵還挺有意思。

擦完後順勢撩一撩她的秀發,不過片刻,因為有種難以言表的感觸,五指頓挫抽離,盯著她下唇新崩開的口子有些怔然。

籲氣抬眼,最後隻是安靜地抱著。

禦醫來的挺快,聽見幾雙急促的腳步聲,他起身,鼓起胸腔將床榻上的浮灰一吹而儘,把駱苕平鋪進床榻後出寢殿。

與禦醫簡單陳述,提步離開。

**

京郊,雁鳴山狂風大作,一男一女立在半山腰伸出的崖石上,凝望京都。

閃電劃破蒼穹,撕開天幕,直插京都。

雁鳴山隻有風,聽不見雷聲。狂風將二人的衣袍翻扯出獵獵聲響,伴隨著山林呼嘯,灌入耳內,女子雙手攏緊身前的披風,脖子直往下縮。

男子的臉被風帶走最後一絲溫熱,輕聲勸說:“冷,咱們回去。”

女子仿佛沒有聽見,一直遙望京都,男子靜默陪伴不再說話。

風勢漸小,雨幕終於拉近傾蓋而下。

該來的,總會來的。

“回屋。”男子倏然抬起手臂,扯直衣袖擋在女子頭上,“春雨雖好,你若淋上一場準會生病。”聲色依舊和煦,隻是多了一絲不容拒絕的怪嗔,穿過風雨,剛好是女子聽得見的音度。

“好。”女子收回視線,伸手捏住男子的衣袖,二人飛奔回屋舍。

屋舍旁的煉丹石室內炬火雀躍,進屋前,這位名喚青苒的女子朝煉丹室高聲亮喊:“翁公,該歇息啦!”

也不知翁公聽見了沒。

掩上門,二人正抖落身上的雨屑,守在屋內的大娘直接給男子遞去油紙傘:“沈二郎,翁公等你去收爐。”說著不忘給青苒解披風,拿巾帕給她拭去發間的雨水。

青苒是雁鳴居士李潛收留的第二百八十七位女娃,兩年前被香蕪院送來時,人已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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