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章(1 / 2)

渡華 宿己 5876 字 9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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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擷宮外,馮侍衛被餘暉烘得金燦燦,垂在身側的雙手在反複鬆攥,西沉的殘陽再也支撐不住,滾下山去。

霎時重回清明。

天幕發青,馮侍衛聽見身後的響動這才轉過身去,心中狠狠嘀咕上一句,磨嘰。

駱苕華發金釵,狠施粉黛,裙裾深曳,此時迎麵吹來的南風,涼爽舒暢,將她衣裙一角朝後揚起。

清風十分解人意。

宮宴蕭瑟,寧華長公主駱苕姍姍來遲。

眾人等候多時,愕然全部顯現在臉上,這是自宮變以來,駱苕首次踏出采擷宮。

駱苕徑自去到自己的席前落座,腰背挺直不肯塌下半分,接受眾人的審視。望向上座,皇帝禦座旁的太後寶座撞進她眼內。

她的母後,已數月未見。

未曾想,青燈古佛相伴的母親會被推至朝前,她有些想念她不爭不搶溫婉的母親。

駱苕環看四周,雕梁畫棟依舊在,殘缺破敗依舊在,漆麵斑駁,許久沒大修過的殿宇如同大嶸的氣數。

因戰亂,大嶸曾遷都至竼城,在竼城,留有父皇、母後和她最清儉奮力的日子,也是最踏實安心的日子,那是五歲之前,許多事,許多話如同烙印烙在幼小心靈的深處,無需回憶,便會時常湧出,可以寬慰餘生。

拉回綿長的思緒,目光在空中流轉,不知撞上幾人。也隻剩下寥寥無幾的女人們。她父皇無子嗣的嬪妃被下旨送往道觀、寺庵,如今宮中的殿堂樓閣,比人要多。

“陛下到!太後到!”禮監一聲威呼。

眾人起禮,駱苕周正行禮,跪伏齊呼:“陛下聖安!皇太後萬安!”

“落座!”

眾人入席落座,起宴,宮俾傳菜,斟酒。

駱苕望向自己的母親,母女二人兩兩相望,說不出的滋味。

皇太後慕容瑾今夜簪了支黑檀木步搖,埋在發間若隱若現,耳墜翠玉連珠,對駱苕輕輕一笑,微微抬起下頷,脈脈暖流傳過來。

駱苕端起酒盞往上座一拱:“陛下,寧華敬您。”該如何說祝詞,說什麼都不合適,直接冷酒下肚,償出了濃烈的悲涼。

皇太後慕容瑾側首望向皇帝駱炎,這位七歲的小皇帝,麵色如常,隻有她知道小皇帝麵色之下的驚懼,睡夢之中緊摟臥被顫顫念著“姨”,即便是私底下,駱炎也沒有喊自己的生母一聲“阿母”,隻尊皇太後慕容瑾為母後。

駱炎的生母一直在教他如何活下去,縱使沒有一絲希望。

隻見小皇帝駱炎端起酒盞,麵朝駱苕:“阿姊,炎兒年紀小,不勝酒力,隻此一杯。”說完一口飲掉,坐回禦座,幼嫩的聲色卻不乏威重,落入耳中激起宮眷們內心的百轉千回。他很聰慧,直接擋掉了後頭如駱苕一樣想敬他酒的人。

駱炎這一尋常人家的稱謂讓駱苕怔愣,凝著手中已經空掉的杯盞,久久回不了話。

家宴,隻有一位幼子的家宴。

皇太後慕容瑾對駱苕招手:“來,讓母後看看。”又對眾人說,“你們隨意,無需拘謹。”

今日有伶人奏曲撫琴,琴聲之中,駱苕抬眸,放下杯盞緩緩起身往她母親走去,最後拉住她母親的手。

慕容瑾在駱苕臉上仔細流連,輕輕拍打她的手背。她也隻希望她的女兒能好好活著,再貪心一點,能生出一絲快樂更好。

皇太子病逝後,慕容瑾終日鬱鬱寡歡以淚洗麵,思念成疾,雙目的視力已然很差,看著女兒消瘦的臉龐不免自責,作為母親她過於柔弱,作為皇太後她是不合格的。她時常在想,若大嶸的皇太子是眼前這位身體康健的駱苕,大嶸會是如何模樣。

又慶幸她不是男兒身。

駱苕深厚的目光在她母親的鬢角劃過,容顏依舊的母親白發陡生,定是為了她。

慕容瑾一眼看穿駱苕心中所想,再次揮手讓駱苕靠近她嘴畔,輕輕玩笑:“今日,你的粉敷太厚了。”

駱苕癟癟嘴,跟著莫名其妙地笑,立直身體又笑了一下,她們似乎許久沒有這樣玩笑過了,今日她的母後竟在宮宴大殿上如此,連月來的陰霾似乎能被一掃而空。

慕容瑾緩緩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駱苕聽曲,駱苕歪頭不解,慕容瑾再次拍了拍她的手。

琴音悠揚,駱苕開始清空思緒,仔細聆聽。

在某一刹後,駱苕全身僵直,隻見她的母親慕容瑾若有似無地朝她點頭,華服下的駱苕起了戰栗,須臾,猛然轉身去尋找琴音的主人。

在那殿角,她看到了軒然霞舉的人,從起初的不信到欣喜,瞳仁裡幾乎被驚詫全部占據。

她的先生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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