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問她?”淩暉笑了笑,“既咬定是白言霈所贈的定情之物,審她又有何用。弦刀製式的確像出自江南,白言霈曾以遊曆之名踏足南峪吳賊之地,帶回一柄弦刀並不稀奇。當年白言霈失蹤,任孝玄帝如何誘逼,長公主決口不提將人放去了何處,若她想說自然會說,不想說嚴刑逼問也無用。”
他問,“可有說白言霈逃去了何處?”
淩文袤搖頭沉默不語。
淩暉不欲再提及白家,話鋒一轉,意味深長地問淩文袤:“長公主,你覺得該如何安置?”
淩文袤眨了眨半昏半醒的眼眸,慢慢道:“長公主近幾月都未踏出采擷宮,不妨就此一直囚禁。”
淩暉對於淩文袤所言,眸中騰起一股不悅。
淩暉想駱苕露出馬腳,那必須得放行,讓人有出宮的機會。
須臾,淩暉斂下不悅,緩聲道:“幾月前,長公主被囚禁采擷宮幾日,落下心悸之症,皇太後對父親已有微詞。若繼續囚禁,在皇太後那,終歸不好交代,慕容家的這份薄麵我們淩氏當給。”
微微一歎,“長公主能早些歸順淩氏,便會省去許多的麻煩。”
偏偏有時人心最為堅韌,難以歸順。
觀象師曾私下對淩暉明言,占卜長公主命貴卻命途坎坷,於大嶸國運不利,但對大嶸之後的國運大有襄助。
淩暉對觀象師所言並未放在心上,他一個企圖奪權謀逆的佞臣若要信天命,便不會是今日這局麵。
長公主對大嶸之後的國運大有襄助,這句暫時應和心境,倒可以撿來信。
淩文袤依舊耷拉著眉眼,想起昨日采擷宮殿內的情景,瞧那模樣,想必心疾已經無礙,囚或不囚他父親早有定奪。
淩暉看著一副倦意綿綿的淩文袤,問:“你可願意娶長公主為妻?”
淩文袤還未來得及攏神,猛一抬眼,望向淩暉,人也清醒了幾分,胸口似乎被狠狠捶過一擊,瞳仁一緊,直接抗拒:“兒子不敢!”
娶她,他確實說的是不敢。
白言霈失蹤後,彼時孝玄帝還未崩逝,淩暉曾為世子淩承佐求尚長公主駱苕,孝玄帝沒有應下也沒有推拒,後來因駱苕誓死不願嫁淩承佐,而作罷。
淩暉曾替世子淩承佐求尚駱苕,這一事極為私隱,淩文袤是從母親赫連薩朵口中得知,這一句不敢,此時落在淩暉耳中,恰到好處。
聽來像是對世子淩承佐的敬重。
“不敢?”淩暉問得耐人尋味,“長公主姿儀雙絕,為何不敢?你在湧州第一次作為主帥統兵作戰敗了,父親秘密招你回京都,知你心裡攢著氣,一心隻想殺回湧州。隻是,現下兩國停兵止戈,你回湧州毫無意義。”
淩文袤因淩暉那句統兵作戰敗了又啞了聲,垂下眼。
這是他的死穴。
那場敗仗,淩文袤一直憋著悶氣,因為敗得蹊蹺,奸細還未查明,他想回湧州繼續追查。年前就被淩暉急招回京都,冒名安插進宮廷。
淩文袤極不情願留在京都。
淩暉見淩文袤又變成一副喪氣倦意綿綿的模樣,不由踱起步子,不時側首向淩文袤投來幾眼,淩文袤接受淩暉無端的打量。
驀地,聽見淩暉打破沉悶:“長公主……她性子剛烈,是個至情至聖的女子,若將她此時嫁予你,恐不好相與,待時機成熟,再論不遲。你可要拿出點男人的本事,先將人拿下。”
淩文袤眉心一緊,心中鬱結盛極。淩暉顛來倒去,話題卻還是在那個女人身上,若非顧念父子情分,他一定會揚長而去。
他並不如淩暉那般想。
如今,娶她容易,不過是他父親告知太後慕容瑾,寫下賜婚詔書,將人抬進公主府,關上公主府的大門,要死要活全憑她心情,若她死了,塵歸塵土歸土,那些她身後所藏匿的勢力也便分崩離析,有時用不好一個人,還不如不用。
偏偏他父親要讓他憑本事拿人,拿捏一個女人,憑什麼本事?憑色相還是憑身體,又或者是憑才能?他淩文袤活了這麼久,生死都考慮過,就是沒想過還有如此荒唐的一幕,這一幕還是他父親淩暉授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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