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文袤瞳仁緊縮,心中登時掀起狂瀾,暗暗一聲輕嗬。
她話裡隻有僧尼和庶人,沒有跟他與之相關的身份。
蒼白的日光包裹住已經瞥向窗外的駱苕,淩文袤的目光凝結在她的腦袋之上,顱頂漂亮的弧度延伸至後腦,再沒入後頸,延綿瑩潔的曲線恰好探進他心裡。
想什麼來什麼。
他大步一邁,從駱苕手中拿過僧帽直接給她套回去。
張了張嘴又閉了一會兒不知所言,最後手掌搓著前額語音頓挫:“你……你往後……彆再摘帽了,在誰麵前都彆摘……對我有什麼吩咐,直說,隻要我可以辦到,定當竭力去辦。”他放下手掌垂在身側,“至於……至於你說的看看天下,看看河山,想必是想看河山大好……這我也想看……你我都好好惜命,有命才能看。”
她這話說的藏一半露一半,彆提多狡黠。
大嶸之後的河山,她希望在誰手中?
淩氏麼?若是淩氏,她大可不必裝腔作勢這麼久,隻要將她所知的一切全盤脫出,像慕容霆彥一樣與淩氏勠力同心,定會許她自由富貴。
駱苕雙手扶正被胡亂蓋在頭上的僧帽,仰臉看著他說:“僧帽原本隻是禦寒之物,夏日炎炎並不適合帶它,等適應後我便拋去這俗物……”
“你又不誠心禮佛,這麼講究形製做什麼?”淩文袤直截了當,“往後就這麼戴著……我走了。”
他匆忙抬步而去,半道又折回,看見駱苕還是呆呆地望著窗外發怔,等她回身,他說:“深更半夜彆獨自往長廊上去,河裡不乾淨的東西多,前兩日就撈了三具死屍,你這河上遊常有清談賢士,吃過仙丹喝了酒便不知東南西北,栽進河內等人撈呢。”
頓了頓又說,“顏資善大先生已經答應出仕,拜國子祭酒。”
未等駱苕回上話,淩文袤便再次匆忙離開。
跨出公主府,淩文袤長泄一口氣,去到巡防屋舍那處吩咐玄雀衛巡防使:“今日起,來往公主府的人記仔細些,府外任何異動也必須詳記。”
巡防使領命應下。
淩文袤望向河道上遊,公主府的東門緊閉,整座公主府沉在烈日之下,猶如盤踞的蟒蛇。
她真懂趁虛而入這一招,方才被她撥亂的心神,此時才撥亂反正。
還在偏廳的駱苕伸出手掌,直直地盯住它。
五指無任何修飾,甲麵平整修剪得一絲不苟,掌中空無一物,曾經她想用這雙手去抓權利,助她的胞弟皇太子駱奐扶正社稷。
奈何事與願違。
兒時,一度以為自己的父皇給她的寵愛便是權利,終歸隻是女兒身,後來才懂她和胞弟所擁有的東西是不一樣的。
他的父皇極其憎惡後宮乾政,所以才會立她的母親為後,是她母後的賢良淑德庇佑了她。
世家與世家之間有鬥爭也有聯係,白氏六族被夷,旁的世家大為震撼,對駱氏皇族已然冷眼相看,駱氏宗親再遇滅頂之災,她便知駱氏皇族已經岌岌可危,岌岌可危其實是駱苕內心對駱氏皇族的最後一絲掙紮,實則是大嶸已經不複存在。
各方勢力儘失,大嶸無以延續。
平平入內喚了駱苕一聲,駱苕驚醒,垂下手臂攥緊掌心讓平平去叫申小書女來偏廳。
不多時申小書女入內,駱苕問她:“平寧宮的物件可搬完了?”
“已經搬完,也已收納妥當。”申小書女回。
“中州有一位鑄造佛陀的離塵大師,我想為公主府的佛堂立一尊佛陀像,明日你去城中白鶴巷尋一位叫費覃的掮客,請他到公主府,我與他有事商議。”駱苕直接吩咐正事。
“是。”申小書女回了話,正欲離開,駱苕卻叫住了她,緩聲道,“公主府既已收拾妥當,明日之後你們二位宮中的女官便回宮去。”
申怡回身停穩身下的裙裾,說道:“太後懿旨,命使女留在公主府。”
駱苕聽不出申怡言語中的喜怒,申怡一慣稟行公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