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暉娓娓道敘,落進淩文袤耳中,竟聽出了幾分慈父氣息,隻見淩暉越發輕描淡寫,“大嶸不缺賢才,隻是他們困於亂世,將一腔熱血獻給了清談,從裡頭挑揀挑揀,總能挑到幾個趁手的乾才。不論庶族還是士族,父親唯才是用。”
淩文袤心神一凝,竟想到了伏旼。
顏資善出任國子祭酒,可伏旼卻沒有追隨恩師顏資善,如今不知躲在哪個犄角旮旯鬱鬱寡歡。
察覺淩暉停歇了,淩文袤才道:“兒子受教了。”
淩暉掃了一眼規矩的淩文袤,問:“既已受教,可對選拔賢才有何見解?”
淩文袤隻說:“兒子佩服父親說的唯才是用,不論出身。”
“你倒誇起為父來了。”淩暉乾乾笑了兩聲,“坊間一直流傳,寒門無上品,士族無下品,寒門學子想要入仕升遷,登峰造極,簡直比登天都難。前有察舉、征辟,最後都不得法,這下品的堪用之才,如何才能落在我們手中,立穩腳跟呢?”
在京中為官的士族,背後幾乎全部都是世家大族,經察舉而來,才能、品性被吹得天花亂墜,實則大多不堪重任。
“除弊革新。”
淩文袤粗粗幾字,讓淩暉為之一動,窮則思變,變則通,但現下迫於局勢還不敢輕舉妄動。
“先不論如何革新,如今我們靠著士族門閥吃飯,卻要砸他們的飯碗,這飯吃不好,說不定連我們都將成為他們網中魚,被一網打儘。”淩暉說,“此事還得從長計議。”
父子二人皆沉默。
淩氏原本就是依托世家門閥的支持,才躋身高位,轉身一躍,龍坐還沒坐上,竟已開始設法對付士族,倒也是一種無力的諷刺。
而世家門閥猶如天上的皎月,滿則虧,虧複滿,周而複始,綿綿不絕。孝玄帝夷白明緒六族,不過才四年之久,這又有了抬頭之勢。
“父親。”
淩文袤原本不想提心中的建議,隻想等淩承佐回京後再做打算,麵對今日的淩暉,他覺得自己該說一說,“兒子行事並無章法,思慮不周全,隻是粗略的一點見解,或許實用,適用當下。”
淩暉會心,停了腳步:“說來聽聽,你父親我,最喜歡實用的。”
“先用那些不怕死的寒門學子,打開一道清理陳年積弊的口子。”淩文袤也不再拘泥,話匣子暫時打開,全盤托出,中途還因口燥討了一盞清水潤嗓,說完問淩暉,“父親覺得如何?”
淩暉捋須,略有僵持,側目定在淩文袤臉上:“這是否過於冒進?”
淩文袤眉心一跳,“法度廢弛,難以興民。”
他知自己的點子確實冒進,粗略。可有淩暉會將事情潤色,最後裁決。
淩暉極力控製臉頰,心中卻泛起一股不明緣由的酸澀和澎湃。
少年人點子多,點子歪,總歸有歪打正著的時候,一如年輕時候的自己,領兵打仗,處處冒出不合常理的歪點子,也是取勝的關鍵。
“袤兒。”
聽見這一稱呼淩文袤明顯一怔,聽見淩暉問:“這些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