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將這篇文章歸類為看了沒什麼壞處的文章,隻不過太子年紀輕輕就有鞭辟入裡的觀點,長孫無忌與房玄齡還是很欣慰的。
而後李世民又將這篇文章讓人交給高士廉。
最近皇帝的心情不是太好,倒也不能全怪東宮寫了一篇文章,而是本想著殿下懂事,會將從立政殿拿去東宮的用具都還回來。
事到如今,不僅沒有將拿去東宮的東西還回來,還又少了幾樣。
十二月過去,關中進入了一月,這個時節又下起了一場凍雨。
大雪天剛過去不久,這一次來的凍雨冷得徹骨。
這兩年的關中人一直都在期盼在雨水豐沛的年月,因關中的雨季隻有這麼幾個月,餘下的雨天還要全靠老天爺賞飯吃,下雨量也突出一個點到為止。
從貞觀三年或四年的乾旱中走出來的大唐來說,關中每下一場雨都是值得慶賀的,即便這場雨是凍雨,蓄水依舊是頭等大事。
除了給弟弟妹妹們上課,李承乾時不時還要寫一些文章,來鞏固自己的思想武裝。
現在給她們所講的思品課,不過是冰山一角。
寧兒知道殿下寫的這些文章又叫做教材,用來給皇子公主們講課用。
李承乾寫了一篇生產關係的文章,生產關係是生產,交換,分配,消費四個步驟形成的,而係統地分析全部的生產關係的辯證,是從簡單到複雜的過程。
讓寧兒將這篇文章送入弘文館之後,一直等著書生士子們去翻看它,去品讀它。
沒人知道這卷書是太子讓送到弘文館的,東宮是匿名放到弘文館,並且就連弘文館的主事都不知道這件事。
投石問路久久沒有回應。
沒什麼人翻看,也沒有人議論。
仔細想想這也是合理的,不然大唐就要有人大喊共和了。
現在的唐人都受限鹽鐵之類的,比古典更古典的經濟學
李承乾沒等到弘文館的消息,也沒有等到河間郡王之後的消息。
自從有了上一次的事,這河間郡王沒了音訊,就像是碰了一顆釘子,再也不敢與東宮有來往了。
隻是生活所需完全可以找河間郡王府要,人家是這麼承諾的,可承諾歸承諾,合作又是合作。
還沒達成合作關係,總不能一直找人家要吃要喝。
這麼一大家子弟弟妹妹要養呢,還是要尋求長久之計才行。
李承乾這才發現在大唐找生意夥伴,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人家不願意做行商,就算是有包賺不賠的買賣,更不願意與東宮合作。
宗室中人對東宮避之不及。
“總是會有挫折的嘛。”李承乾揣著手惆悵道。
“殿下。”寧兒從殿外腳步匆匆而來,“許國公與杜荷來了。”
“孤在崇文殿見他們。”
東宮竟然有客人來了,這是一件喜事,到現在為止主動來東宮的客人隻有高士廉一個人。
李承乾在東宮邊上的崇文殿見了高士廉。
這位老人家每一次來都帶著和善的笑容,還帶來了杜荷。
他笑嗬嗬坐下,接過殿下親手端來的一碗白開水。
李承乾道:“東宮拮據,隻能用開水待客,還望您不要見外。”
高士廉道:“喝一口熱水可以驅寒。”
李承乾又向杜荷稍稍作揖行禮。
高士廉看了看四下,道:“於誌寧與徐孝德沒來嗎?”
李承乾尷尬一笑,揣著手坐在一旁道:“本是休沐時節,他們不來也正常。”
高士廉低聲道:“雖說休沐,至少也來東宮告慰一句。”
他老人家的目光看著這碗白開水,嗓音低沉地說著。
李承乾解釋道:“於誌寧不僅僅是東宮的詹事,更是中書侍郎,據孤所知,朝中各部休沐了,中書省還在忙碌,他多半有事分不開身。”
再是一想,李承乾又道:“又或者是徐孝德,他是東宮的長史,孤想過當初太極殿宴席上,孤對他女兒說過的話語,他多半是擔心孤打他女兒的主意,也許吧……”
話語頓了頓,李承乾點頭道:“孤覺得這樣也好。”
高士廉忽然笑了。
李承乾狐疑道:“您笑什麼?”
高士廉擺手,解釋道:“沒什麼,殿下如此年少,談吐倒是灑脫,老朽佩服。”
李承乾又道:“讓舅外公您見笑了。”
高士廉拿出一張紙,放在案上,低聲道:“這篇文章是殿下所寫?”
李承乾皺眉看了良久,黃褐色的紙張上寫著的確實是東宮當初教給弟弟妹妹那篇群眾基礎與財富關係的文章。
“嗯,孤確實說過這些。”
見太子沒有否認,高士廉又道:“這些話語又是誰告知殿下的?”
太子還年少,不可能對群眾民心與財富關係剖析得這麼鞭辟入裡。
李承乾撓了撓頭道:“是一位叫馬可思的先生。”
高士廉皺眉,頷首思量片刻道:“此人現在就在東宮?”
李承乾恍然回神道:“他與曹先生一樣都已離開了東宮,至於去了何處,孤也不知道,他們自詡高人,說孤是大唐的祥瑞,願意將學問傳授孤。”
忽悠嘛,其實也不難,隻要給一個合理性,並且將這個合理性放在自己身上,便可以得到他人認可。
多簡單的手段。
至於孤是不是祥瑞,那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他們愛怎麼想,怎麼想。
高士廉再問,“老朽可從未聽說過這兩個人。”
李承乾淡淡道:“孤病重的時候混混沌沌,這兩位便一直在孤身側講述這些學識,至今不記得這兩位先生長什麼樣了,隻是等孤病快好了,他們就走了,說來奇怪,明明孤那時候能夠見到這兩位先生,其餘人卻看不見。”
聞言,高士廉看殿下的目光多了幾分凝重。
李承乾苦惱地撫著額頭,道:“也可能是孤的病根本沒有好,又或者說是孤的病更嚴重了,如果說這些都不是真的,或許也可能是東宮不乾淨,孤也很迷茫。”
言至此處,高士廉的手掌落在殿下的肩膀上,緩緩道:“殿下的病好了就好了,不必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