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要往前走,便見不到行人,偶爾驚擾三兩隻遊蕩在這裡的貓。
寧兒上前一步,伸手攔住道:“殿下,還是不要再往前走了?”
李承乾望著這處靜謐的巷子,皺眉道:“還是不安全嗎?”
寧兒解釋道:“若是在鬨市,不會有人作亂,可這些破敗的街道難免會有歹人。”
李承乾頷首道:“這些破敗的屋子與街巷,什麼時候會有人收拾嗎?”
寧兒一手握著橫刀的刀柄,神色嚴肅道:“朝中會安排的。”
“嗯。”李承乾點頭轉過身,不去看身後幽靜的街巷,重新走入鬨市中,神色多了幾分輕鬆,笑道:“這長安城還是挺好的,我很喜歡。”
寧兒也跟著笑道:“將來這長安城是什麼樣,還不是殿下說了算。”
“將來啊……”李承乾揣著手麵色憂慮,又歎道:“這長安城將來是什麼樣,還不知道呢。”
說著話,李承乾道:“不如去西市看看。”
寧兒點頭道:“殿下,西市這邊走。”
“奧……”李承乾扭頭跟著寧兒的腳步穿過朱雀大街。
長安城的另一頭,許國公的府邸內,今天高士廉沒有去早朝,也沒有去處理吏部的事。
高士廉既掌握著吏部,又是當今陛下的舅父,這位老人家就算是這兩天不去上朝,隻要陛下不說也沒人會說什麼。
況且許國公早有辭官之意。
高士廉看著眼前這盆文竹,竹子不高一尺左右,他觀察著文竹枝乾的顏色,一揮衣袖,將手放在膝蓋上,另一隻手撫著須不住點頭,“這上了年紀,就喜歡養竹子了,也不知道老夫的大外孫喜不喜。”
高士廉皺眉看著竹子道:“長樂公主的婚事查問清楚了?”
“小人打聽清楚了,聽說李淳風拿了一張圖給陛下看了,又告知了孫神醫的下落,陛下這才將婚期延後了。”
“這裡麵沒有太子的事?”
家仆也是人到晚年,須發皆白,少年時便跟在高士廉身邊,一直到了如今晚年,要說心機謀算也有高士廉的幾分本事。
就算是長孫無忌在這裡,也要叫這位家仆一聲叔叔。
聽家主這麼一問,他眼神中閃過精明之色,他作揖道:“太子殿下在半月前見過李淳風。”
高士廉努著嘴,思量了片刻,道:“老朽的大外孫不喜這門婚事?”
家仆回道:“看來是這樣的。”
高士廉用指甲摘去文竹的一根枝丫。
自從高士廉在東宮與太子有過一番長談之後,言語裡多有誇讚之意。
或許也是因為皇後的病情好轉,高士廉也對太子更滿意了。
說來說去,李家與長孫家,或者是高家,三方聯係都在皇後與太子身上。
“小人還聽說太子今日送了公主皇子們去了國子監聽課,之後太子就在長安城遊玩,此刻正在東市逛著。”
“東市?”高士廉有些疑惑,張著嘴稍稍抬頭有些老糊塗的模樣,忽然一笑道:“這孩子年少不懂事,從府中找幾個辦事得力的人,去護著大外孫。”
“小人這就去辦。”
高士廉撫須點頭,道:“看來大外孫這些天也是愁呀,一定是左右為難的,老朽在朝中的時日不多了,能幫他一次算一次吧。”
家仆釋然一笑,道:“那就按您的意思辦。”
高士廉將這盆文竹放在了桌案的一角,想到大外孫的生活狀況,又道:“送一些米麵與鹽去東宮。”
“喏。”
又想到承乾說過他與李孝恭之間的事,便又吩咐道:“去將河間郡王請來,就說老夫有一壇好酒,與他對飲。”
“這就去安排。”
吩咐完這些,等家主點頭,這位年邁的家仆,這才腳步匆匆離開。
高士廉覺得有些疲倦了,便窩在榻上,閉著眼養神,又老糊塗般地自言自語道:“上年紀了,多想一兩件事就會傷神。”
自語嘀咕完,他老人家又揉著太陽穴,苦惱道:“哎呀……承乾這孩子沒人疼,倒也難得,他活得清醒,這世上如此清醒的人越來越少了。”
不被紛雜的事擾亂心思,他的一切行為都是為了做皇帝而準備,那麼這個大外孫就是值得培養的。
高士廉又糊裡糊塗自語道:“人呀,越清醒活得越簡單。”
又自言自語了三兩句,高士廉像是睡著了,側臥在榻上,也不動,隻有呼吸起伏。
半個時辰後,門外傳來了腳步聲,那位年邁的家仆又回來了,他走到高士廉身邊,俯身道:“河間郡王到了。”
“嗯?”高士廉迷迷糊糊睜開眼。
李孝恭大步走入屋內,行禮道:“見過許國公。”
高士廉也起身行禮,道:“老朽見過河間郡王。”
見狀,平時行事大大咧咧的李孝恭,謙遜地將姿態放得更低。
一壺酒水放在桌上,兩人便圍繞著太子的事,商談起來。
年邁的家仆守在屋外,不讓外人靠近這裡,麵帶微笑地站在陽光下,目視前方聽著屋內的談話。
西市,李承乾皺眉看著跟上來的五個人。
“殿下,我等受許國公之命,前來護衛。”說罷,那領頭的護衛遞上一塊腰牌。
寧兒看了一眼確認之後,道:“殿下,是許國公府的人。”
李承乾歎道:“孤本想著走入群眾中,深刻了解他們的生活狀態,你們這麼跟著讓孤如何與群眾打成一片?”
“這……”
幾個護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罷了,反正今日也沒幾個黔首百姓與孤多聊。”李承乾苦惱道:“是孤穿得還不夠樸素。”
李承乾懊惱地又抬頭道:“失敗,太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