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
“如何讓皇叔李道宗卸下兵權。”
“李道宗?”高士廉冷哼道:“他現在是坐立難安了?”
“多半是的。”
高士廉半躺著又是慵懶地挪了挪身子,雙手像自己的孫兒那般揣在袖子裡,低聲講述著。
等屋外的大雨停歇了,李承乾這才離開舅爺家,傍晚時分回了東宮。
肥皂這東西一問世,便在長安引起了不小的風浪。
從一開始肥皂這個東西,隻有宮裡才有,後來有陛下與皇後的賞賜,這肥皂也出現在了長安城的高門權貴家中。
過了一個夏天,入秋之後長安城內便開始有了賣肥皂的商販。
大唐不收生產賦稅,這就給了涇陽足夠的空子鑽。
涇陽隻事生產,不經手販賣,而在長安行商的市稅,販夫商人都會主動上繳,這又不是涇陽的成本。
如此涇陽又鑽了一個空子。
在這方麵許敬宗是個能手,經過太子殿下一點撥,一通百通。
肥皂一經販賣,便風靡了長安,五十錢到六十錢一塊的肥皂並不貴,稍富裕些的人家也買得起。
涇陽與杜荷都大賺了一筆,銅錢都是一車車地送入涇陽。
杜荷府邸,許敬宗已懶得數錢了,他大多數時候都是直接稱量一番來記數。
杜荷也不管許敬宗,他隻管做好殿下吩咐的事。
李義府腳步匆匆而來,道:“許侍郎,杜公子,出事了,我們準備造椅子的木材剛途經長安就被藍田縣扣下了。”
聞言,許敬宗卷起了袖子,怒道:“好個藍田縣的縣丞老兒,老夫去和他拚了!”
言罷,他腳步匆匆出了府門。
以許敬宗的能力,這點小事自然難不倒他。
對此,杜荷並不擔心。
許敬宗隻擔心能否安排東宮交代的事,杜荷擔心作坊就要無以為繼了,哪怕現在賺了很多錢,兩人的目的是不同的。
上官儀氣餒一歎,生怕許敬宗闖禍,匆匆行禮道:“杜公子,下官也走一趟。”
杜荷點頭沒出聲,繼續寫著書信。
不多時,門房帶著一卷紙而來,他低聲道:“公子,東宮讓人送來的信。”
這邊的信還沒送出去,東宮就又有安排了。
杜荷打開信紙皺眉看著,而後一臉凝重地放下書信,吩咐道:“讓程大將軍家的處默來一趟,就說我有事找他幫忙。”
“可是處默小將軍向來跋扈,小人實在是……”
杜荷又道:“他這些天花著我杜府這麼多錢,這點小事他還是會幫的。”
“喏。”
孫思邈又去給人看病了,老神仙大多數時候都不在府上,隻有入夜要休息的時候才會回來,反正也習慣了。
隻要殿下再不往杜府塞客人,杜荷還能覺得輕鬆一些。
驪山秋獵準備了半月,關中步入深秋,閉關許久的波頗和尚終於走了出來。
這位天竺高僧變得更寡言少語。
因那次曲江池的遊園,這位高僧好似受到了巨大的打擊,就算是有人花了上萬錢,他都不願意與施主談論禪機。
深秋時節,關中的柿子剛熟,李世民聽著魏征的講述,禦史台查明有人向江夏郡王李道宗送了一百塊肥皂,希望將家中的親眷送入軍中。
“當真有此事?”原本打算去秋獵的好心情頓時被澆滅了一大半,李世民怒道:“朕的這些兄弟怎一個個……”
魏征道:“有人向禦史台遞交的陳情,派人查明確有此事。”
李世民撫著額頭陰沉著臉道:“鄭公以為,此事朕該如何處置?”
魏征沉默片刻,躬身行禮道:“江夏郡王大勝而歸,又有拿住吐穀渾伏允可汗之功,念其隻是收受財物,還未徇私,且先罷去兵權,遣去封地。”
“來人!”
站在興慶殿外的侍衛抱拳道:“末將在!”
李世民看了眼殿外的人,正是尉遲恭舉薦的梁建方,吩咐道:“你去將李道宗給朕帶來。”
梁建方躬身道:“喏。”
江夏郡王的事很快就傳遍了軍中,因李道宗是大勝而歸,而且是獨占頭功,如他這樣的人在軍中的名聲也很好,彆說不會收財物,就連在軍中那也是滴酒不沾,是位軍紀嚴明的將領。
沒人想到李道宗會做出這等事。
等江夏郡王被帶入宮中,許多人豎著耳朵打探消息。
或許是因功勞太大,李道宗太過驕傲,從而忘乎所以?
一直等到入夜,宮裡沒有消息傳來,也不知道陛下對江夏郡王會如何處罰。
宗室將領手握兵權向來是很敏感。
興慶殿內,李道宗將一百塊肥皂放在陛下麵前,解釋道:“陛下,末將收得這個包袱時,隻說這是家鄉的肉菜而已,隻等末將打開包袱才驚覺被蒙騙了。”
“蒙騙?!”李世民怒喝道:“那你還想徇私?收肥皂與所謂肉菜有何區彆!”
李道宗連忙低下頭,額頭細汗不住流著,連忙道:“末將……”
李世民頷首又道:“怎麼,無從解釋了?”
有個老太監腳步匆匆而來,在陛下耳邊低語了兩句。
看這個當年共同殺敵馳騁沙場的兄弟現在低垂著頭。
李世民氣也撒了,緩緩道:“孝恭也是,你也是,我們這些兄弟們當年也不容易,朕又何嘗不想你們都能好好享受這太平世道的富貴。”
聞言,李道宗拜伏在地,竟有些言語哽咽。
老太監走到了殿外,關上了殿門。
至於接下來殿下與江夏郡王都說了什麼就無從得知了。
隻知道陛下與李道宗徹夜相談。
翌日的早晨,李承乾如往常一樣站在朝班前聽政,今日早朝確實沒見到皇叔。
下了朝,才有旨意傳來,江夏郡王李道宗收受他人財物,罷去軍職,罰俸五年,念其立功在先,視為作風不端,禁足半月。
原本一個軍中大將,執掌千牛兩衛,手下兵卒將士數千人,如今一朝一夕間沒了軍職。
陛下還是念及兄弟情義的,也念及李道宗的功勞。
原本眾將領都準備好高高興興去秋獵,臨近就差幾天了,就出了這麼一件掃興的事
李承乾揣著手坐在東宮,喝著茶水享受著片刻的清閒,緩緩道:“孤要是監理朝政,應該是站在太極殿,還是坐在太極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