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咬金與秦瓊也遠遠地行禮。
將雙手揣在袖子裡,李承乾繼續道:“舅爺是個很有意思的人,有些事吧……”
話語頓了頓,這個東宮太子臉上帶著笑容,道:“有些事他不會主動來教,而是他所安排的種種事,從側麵來指點,就像那位姑姑的事,或是彆的什麼事,作為東宮儲君,有些事情不能讓儲君來做抉擇,儲君也不用做抉擇,隻要分析利弊就可以了,這便是舅爺教會孤的第二個道理。”
長孫無忌緩緩道:“舅父是個口是心非的人。”
李承乾點頭道:“舅舅所言不錯。”
隨著岑文本念誦完旨意,劊子手一刀揮下,站得並不近,卻隱約能夠聽到骨骼斷裂的聲音。
血在地麵濺了一大片,畫了一道血紅的起伏的波浪。
伏允的人頭應聲落地。
沒多少圍觀的人,這個吐穀渾可汗伏允死得很安靜。
另一頭的程咬金與秦瓊再一次向太子行禮,便匆匆離開了。
李承乾看那屍體還冒著血,緩緩道:“濺得到處都是,這地恐怕不好洗吧。”
長孫無忌道:“今日是江夏郡王第一天任京兆府尹,臣還是不太放心,打算去看看。”
言罷,等著太子的反應。
李承乾道:“那就去看看吧。”
長孫無忌點頭,招手叫來了幾個護衛。
李承乾走到承天門邊,對著劊子手道:“洗乾淨點。”
那劊子手長得也不是多麼人高馬大,穿著甲胄也看不出胖瘦,隻聽他朗聲道:“喏!”
聲音在承天門前回蕩,李承乾快步走向東宮,第一次看到這種場麵,還有些心悸。
與舅舅一起出了從承天門走到朱雀門,出了皇城走在寬闊的朱雀大街上。
長安的一切都是照舊的,坊間居民還是如往常一樣生活著。
這一次皇帝秋獵,與他們的生活沒太大的關係。
跟著長孫無忌一路走向京兆府,長安城的京兆府用的還是武德年間留下來的官衙,而武德年間用的很多相關官府官邸都是前隋留下來的。
李淵在位的時候,很多事的置辦上突出一個大手大腳,沒有細致的規劃,那時候的彆說官吏不夠,三省六部的建製都是不全的。
現在長安需要治安,長安各縣需要治理,便又重新將京兆府拿了出來。
一路走在朱雀大街上,行人注意到有官兵護送著一個穿著朝服的年輕人與一個神色端正的中年人,紛紛讓開路。
長孫無忌道:“是如何想到用這種方法來處置排除眾議?”
“舅舅說的是舉手表決這件事?”
“嗯。”長孫無忌緩緩點頭。
李承乾道:“平時的時候,一個皇帝是如何做決定的,看辯論雙方講道理?看誰說得更有道理,就按照誰的辦法來?”
長孫無忌腳步放慢,皺眉低著頭。
“舉手表決也是無奈之舉,可能舅舅會覺得,這是一種倒逼朝臣的手段罷了。”
“殿下的見解很有意思。”
繼續帶著路,長孫無忌笑著搖頭,忽然又覺得想多了,太子還需要好好勸導,光靠這種手段來號令文武,還是不夠的。
京兆府建設在長安城的開明坊邊上,處於朱雀大街的東麵,也算是長安城較為熱鬨的地方。
隻不過是現在這裡還按照前隋風格的建造。
李承乾與長孫無忌停下腳步,看著此刻鬨哄哄的京兆府,這麼一看在這裡的人還真不少。
京兆府內坐著不少穿著官服的人,這些人還在爭論著,爭吵個不停。
李承乾站在府邸前,竟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走入這處官邸內。
忽聽到一句熟悉的叫罵,仔細一看,是許敬宗正在與另一個穿著縣丞官服的人對峙著,雙方又是揮袖,又是叫罵。
長孫無忌的腳步停在官邸外,板著一張臉沒有講話。
有一個門吏腳步匆匆而來,看這個門吏不是個生手,而是臉上掛著親和的笑容,躬身道:“見過趙國公,見過太子殿下。”
長孫無忌道:“李道宗人呢?”
這個門吏又看了看府邸內的情形,新任的京兆府尹此刻根本不坐在官邸內,他尷尬笑道:“這邊請。”
說罷,他帶著路繞過鬨哄哄的京兆府正門,而是從街上繞了一圈徑直走到了京兆府的後門。
後門是一個顯得老舊的木門,這個小吏推門而入,倒是個還算乾淨的小院子。
長孫無忌先一步走入院中,見到了在這裡垂頭喪氣的江夏郡王李道宗。
此刻這位從吐穀渾大勝而歸,這才過了半月就被罷去了兵權,又被禁足了半月之後的將領,成為了長安城的京兆府尹。
京兆府尹曆來都是治理都城的官吏,權力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
除了要管著長安城,還要時刻過問長安周邊十二縣的大事小事。
屬於是官說大不大,要管的破事不少的位置。
現在李道宗雙目無神,癱軟地坐在一張胡凳上,口中好似在喃喃自語,又有些迷茫的神色。
頗有一種中年危機到了,又無力扭轉的感覺。
他眼前放著碗筷,一壺酒水,還有一碗多半是已放涼的黍米飯,還有一碟羊肉。
筷子擱在碗上一口都沒有動過。
隻是見到來人,李道宗又如魂歸身體,連忙起聲道:“太子殿下,趙國公。”
長孫無忌道:“這裡如何了?”
李道宗神色痛苦,目光在太子與趙國公之間搖擺緩緩道:“陛下為何不將老夫遣去封地?”
長孫無忌道:“朝中正是用人之際,能用一個是一個,再者說犯得也不是什麼大錯,往後行事謹慎,不要再被蒙騙了。”
李道宗又睜大還有些血絲的雙眼,道:“那為何要將老夫放在京兆府尹的位置上。”
長孫無忌目視前方也沒有去看他,而是低聲道:“京兆府積壓太多事,需要有人辦。”
“你也知道京兆府積壓了太多事?”
“這都是陛下安排的,本來這種事交給岑文本他們更合適。”
李道宗灌下一口酒水,也顧不上當值期間飲酒會不會被責罰。
他指著官邸正堂的方向道:“今日一早,老夫來到京兆府,門外就站滿了人,長安十二縣,六個縣丞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