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過了中旬,到了月底,李孝恭帶著李道宗一起來到了東宮。李承乾在東宮擺了宴,迎接兩位叔叔,與爺爺一起用飯。
看到皇叔臉上的烏青,李承乾道:“皇叔,你這是打架了?”
李孝恭烏青的眼角又抽了抽,道:“也不知道這長孫老賊最近是吃了什麼猛藥,昨日一見麵,什麼都不說就給了老夫一拳,至今還痛著。”
李淵撫須笑道:“你多半是招惹他了。”
“某家半月不出門了,如何招惹他?”李孝恭怒道:“問他為何動手,他就是不肯說,再問?他又要打人。”
李道宗坐下來笑嗬嗬行禮。
眾人落座之後,便與爺爺說起了最近長安城的事。
李道宗道:“今日真的忙死人,那些胡人就喜歡隨手丟東西,某家想要將他們丟東西的手砍下來,以往每一天掃街兩次,現在每天掃五次都不夠。”
李承乾問道:“皇叔,近日來有成效嗎?在胡人來之前。”
“有。”李道宗點頭道:“提高了東西兩市的市稅,收來的錢更多了。”
李承乾了然點頭,道:“朝中多半是真缺錢了。”
李道宗又道:“陛下不是有旨意,將朝中錢糧調度之事讓你參與?”
“皇叔說笑了,孤也想自作主張,可終究是年少又沒經驗。”
李孝恭道:“朝中行事一向如此,陛下說賞賜萬錢,難道真是給一萬錢?還不是博個好名,實際也就三兩貫,太子殿下參與朝政,也不過是在中書省看著罷了。”
叔侄爺孫四人齊齊一聲長歎,吃著眼前的飯菜。
十一月就要過去,臨近臘月,關中大雪停歇了十來天,又下起了凍雨。
夜裡,凍雨砸在屋頂上沙沙作響,像是有無數的沙子從天而降。
長安城,有一隊官兵出了城門。
阿史那杜爾跟隨著蘇定方一路趕著。
凍雨砸在臉上生疼,令人難以睜開眼,落在一旁唐人將士的甲胄上也是叮叮啷啷作響。
一行人來到長安城一裡外的新豐縣,這處村子有一間小屋。
蘇定方拉住韁繩,在這處小屋前住馬,朗聲道:“下馬。”
眾人齊齊翻身下馬,蘇定方搓了搓被冰粒子砸得生疼的臉,領著阿史那杜爾走入這間小屋。
甄權就在這裡,他剛剛給頡利用了針。
阿史那杜爾看到了躺在床榻上的頡利,頓時雙眼一紅上前跪在塌邊,不顧濕漉漉的衣帽,用突厥話道:“叔叔!”
頡利雙眼微張,氣息微弱,道:“你來了?”
阿史那杜爾跪在床邊,點頭道:“來了。”
“草原上還好嗎?”
“好!”阿史那杜爾朗聲道:“等覲見天可汗,杜爾就向天可汗討個可汗封號,殺光漠北人!”
頡利緩緩道:“天可汗是英雄好漢。”
阿史那杜爾緩緩點頭,道:“我們都在想念您。”
頡利拍了拍杜爾的腦門,道:“你是草原上的雄鷹,也是最凶猛的狼,你要帶著部落好好活著。”
“叔叔!”杜爾看著氣息微弱的頡利,哽咽道:“叔叔!”
頡利閉上眼,隻留下了呼吸的起伏。
見甄權走出這間小屋,蘇定方也跟著走到屋簷下,道:“還請甄少監如實相告,末將去稟報陛下。”
甄權斑白的須發隨風而動,他雙手背負道:“最多兩月,恐活不到來年的春天。”
“可還能醫治?”
“就算孫老神仙來了也無用。”甄權搖頭,收好自己的布袋,歎道:“去稟報陛下吧,這些天老夫都會在這裡照顧頡利。”
“喏!”
蘇定方留下了一隊甲士看守這裡,便翻身上馬冒著凍雨回了長安城。
頡利就要死了,李承乾聽到這個消息已是第二天的天明,凍雨成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李麗質與東陽坐在屋簷下。
現在的東陽公主是東宮班的副班長。
李承乾接過寧兒遞來的傘,“孤去一趟中書省。”
言罷,李麗質與東陽公主看著皇兄獨自一個人走入雨中。
東陽小聲道:“姐姐,皇兄總是獨來獨往的。”
李麗質道:“皇兄是儲君,要當皇帝的人都是這樣的。”
“可皇兄沒有朋友,沒有知己,這樣不會孤單嗎?”
在弟弟妹妹的認知中,皇兄是一個很孤單的人,能夠說上話並且還能笑談兩句的隻有寧姐姐了。
在弟弟妹妹麵前,有時候皇兄也很嚴肅。
李麗質低聲道:“皇兄一個人的時候總是罵聖人,書中的聖人們就是皇兄的朋友,因此皇兄總是罵他們。”
寧兒道:“太子殿下還是有朋友的,在涇陽的杜荷公子。”
“杜荷公子雖說是皇兄的朋友,可……”東陽公主又低聲道:“可都沒見皇兄帶他來東宮。”
寧兒又道:“太子殿下的朋友,還有許敬宗,上官儀。”
李麗質道:“殿下,還有我們這麼多弟弟妹妹,我們好好學。”
皇宮被雨水澆得濕漉漉,李承乾撐著傘走到中書省門口,隨著臘月到了,這裡原本應該更加清淨才是,今天反而比昨日更忙。
“文本兄?”李承乾走到屋簷下,放下雨傘問好。
“太子殿下。”岑文本作揖,又一人冒雨匆匆而來,他笑道:“馬周也來了。”
注意到這邊的目光,那人穿著深綠色官袍走到近前,行禮道:“臣監察禦史馬周,見過太子殿下。”
李承乾道:“馬禦史,久仰。”
岑文本道:“頡利病重,陛下已兵發三路前往各個關隘,就怕頡利一死突厥會作亂。”
馬周道:“隻要給頡利一個體麵的死法,他突厥膽敢作亂,下官願親赴邊關剿滅他們。”
為國征戰沒什麼好猶豫了,大唐不管文官武將,說上就上。
這是上下齊心的結果,大唐的尚武之風如此,文官上得了戰馬,當然也願意征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