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內,太監跪倒在地,又道:“陛下,這都是朝臣們議論的。”
李世民抿著嘴,鼻孔不停出大氣,又道:“朕一心為社稷,不為一己私欲,嗬嗬嗬……”
聽到陛下冷笑,一群太監低著頭跪伏在地。
李世民氣餒一歎,低聲道:“朕是不是還要謝謝他們。”
言罷,拿起這一小桶葡萄釀,木桶很小,一隻手拿得起來,隻比酒壺大了一些。
揭開桶蓋,喝下一口酒水,李世民長出一口氣。
“太子這些天都在做什麼?”
“回陛下。”跪在地上的太監回稟道:“這些天,太子殿下時常與岑文本,李百藥等人來往,也時常與房相趙國公商議朝政。”
“他們在商議什麼?”
“商議朝政開支,朝臣們都說太子殿下善於學政,善於分析問題。”話語停頓片刻,又道:“還說。”
李世民一手拿著酒桶,一手還灌了一口,問道:“還說什麼?”
太監低聲道:“還說太子殿下近來勤勉,而且即便是在東宮,太子身邊沒有取樂之物,更是滴酒不沾。”
李世民道:“如此說來,朕恐怕還不及太子賢明?”
太監們跪在地上,不敢言語,哆哆嗦嗦,生怕陛下生氣惱怒。
李世民板著臉道:“你們都出去。”
“喏。”
一群太監紛紛退出甘露殿,此刻殿內很安靜。
越是安靜,越是令人膽寒。
終於,殿內終於傳來了陛下的笑聲,隻不過這個笑聲實在不悅耳。
李麗質和李治剛從立政殿出來,姐弟倆聽到甘露殿內的笑聲。
聞聲,李麗質喚來一個太監,問道:“父皇這是在笑什麼?”
“老奴也不清楚,陛下想笑就笑了。”
“嗯……”
李麗質頷首點頭,又帶著弟弟走回東宮。
長樂公主與晉王殿下,這對姐弟剛離開,就有人推著一輛木車前來,站到殿前朗聲道:“陛下,魏王殿下獻上兩壇蜀中瀘州酒。”
李世民朗聲道:“呈上來。”
蜀中經過漢晉兩代,這些年的治理,蜀中已有了中原糧倉的美名。
太監抬著酒入殿內,李世民頷首道:“青雀哪來的蜀中瀘州酒?”
“回陛下,是因當年蜀中故人念當初許國公治理之恩,便獻上了五壇酒水,魏王殿下得知此事,去拜訪許國公,得了其中兩壇。”
想起高士廉當年治理蜀中的苦心,現在蜀中鄉民歸心也是難得。
早就聽聞蜀中糧食豐沃,酒水充足,酒家眾多。
蜀中酒水更是天下一絕,李世民便平靜了下來,飲下一口瀘州酒,低聲道:“倒是有些時日沒聽說青雀的消息,他這些天都在做什麼?”
“回陛下魏王殿下這些天都在儘力編撰括地誌,近來又覺陛下寂寥,特來送酒。”
李世民想著兩個兒子,葡萄釀雖說沒了,但蜀中的瀘州酒濃香醇厚,比之葡萄釀更好。
不多時,朝中宮裡又有旨意傳出來,封魏王李泰為左武侯大將軍,兼領雍州牧。
什麼人的生活能這麼寡淡,恐怕也隻有這東宮的太子。
好像對這個太子來說,這人間的許多事都是無聊,當大唐的皇帝陛下命太子殿下參與朝政開始。
這位太子光是在中書省,就看了一個月的卷宗,真的已將貞觀三年以來,朝中曆年以來朝中各部的奏章全部看完了。
放眼朝堂,誰人有這等耐心。
而現在的這位太子非但沒有自持東宮太子的身份頤指氣使,甚至還虛心求教。
太子的學習能力很強,強大到隻是這兩月間,就已可幫助房相代為整頓朝政諸事。
其實自朝中休沐入冬以來,這位太子殿下便一直在處理政事。
對其他同齡人來說,或許會三五成群遊戲,或有喜好,或有惰怠。
這位太子在眾多人眼中,已隱約活成了彆人家的孩子。
於誌寧與褚遂良剛走到朱雀門。
“太子殿下命人將高昌進貢的葡萄釀賣了,這件事終歸是不好的。”
聽到褚遂良的話語,於誌寧道:“這有何不好?”
褚遂良道:“這畢竟未經過陛下準許。”
於誌寧笑道:“此事乃是房相批複,高昌是進賀大唐,就算是太子殿下這麼做了,陛下也會欣然接受的,何來不好?”
褚遂良聽著對方的抗辯,他停下腳步道:“於侍郎,在你看來這種事還有道理了?”
於誌寧道:“且不說道理,太子殿下做這些是為了誰?那些酒水錢有半分是進了東宮口袋嗎?你領俸祿時可曾想過這些俸祿是誰在調度?”
褚遂良揮袖道:“老夫是受朝中俸祿,難道就因為拿了俸祿就可以罔顧忠孝嗎?”
於誌寧神色不屑與他計較,隻是漫不經心道:“自古忠孝不識大局,這不是孝,這是愚笨。”
“於誌寧!伱是東宮屬臣,且問你!太子殿下可曾重視過你。”
聽到身後的喝問,於誌寧撫須笑道:“狹隘!若太子隻聽信東宮屬臣,那才是我等該擔憂,可太子殿下廣納意見,疏遠於臣,而近於朝中眾人,這才是令於某最慶幸的。”
皇城內顯得空蕩,褚遂良看著又清高又傲的於誌寧,一時間竟找不到話語反駁。
朝中文臣也有好幾派係,如顏師古,褚遂良這樣的守舊一係,多是當年武德一朝老臣之後,留下來的治理理念。
還有魏征,馬周等人的強硬一係,這種強硬不論對內對外。
大體上,除了房相等中間一係,朝中文官可以分成三個派係。
真要說太子殿下偏向哪一派,好像哪邊都不傾向。
這也是因為科舉一事是否要糊名,魏征與褚遂良等人會爭吵成這般的緣故。
有人希望科舉能夠溫和一些,至少不要太過苛刻,適當給世家子弟一些空間,就當是過渡,這種行為揚湯止沸,儘可能穩住局麵,不出大的變動。
而魏征一派則是烈火烹油,態度強硬許多,秉持著當斷則斷的態度。
今天中書省內,沒有什麼人,隻有趙國公,房相,太子殿下,岑文本四人。
處理完眼前的公事,四個人便坐在這裡閒聊著。
中書省外的天空陰沉沉的,還在下著細雨。
一個爐子上煮著茶葉蛋,因東宮今年還富餘的茶葉不少,來年就可以準備新茶了,這陳茶都用來煮茶葉蛋就很不錯
沒有太好的保存環境,放久了都快長毛了。
李承乾撈出一顆,用一塊布裹著,剝著蛋殼,低聲道:“所以,我們的共識便是科舉應該是個看本事的考場,各看本事也就無所謂籍貫姓名了。”
長孫無忌點頭道:“正是如此。”李承乾頷首道:“孤真想將這些提反對意見的人都罷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