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這些天一直都沒有見到弟弟妹妹們。
不過翌日早朝,李承乾站在太極殿,聽著滿朝文武又在為了互市爭論,卻見到了一個老太監站在了殿外。
這位老太監便是時刻都站在父皇身邊的那位,多半是父皇有事要吩咐了。
接連下了幾天的雨,昨天雨水才停歇,今天的清晨還有些許涼意,可當太陽完全升起來的時候,天地間仿佛熱浪翻湧。
雨天積累的潮濕與水汽瞬間就被蒸乾了。
現在太極殿內很吵,朝臣分成文武兩班,吵得不可開交。
這件事有武將們加入之後,更是爭得麵紅耳赤,在殿內又覺得悶熱,眾人的額頭都有汗水。
李承乾站在太極殿內,一臉麻木。
這早朝眼看是進行不下去了,李承乾歎息一聲,繞過眾人走出太極殿時,群臣還在吵架。
殿外,老太監笑嗬嗬走上前,道:“太子殿下,陛下召見。”
李承乾回頭又看了一眼混亂的殿內,也不知道是誰的鞋子從殿內被丟了出來。
先是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李承乾緩緩道:“這位公公帶路吧。”
老太監還是一臉的笑容,道:“太子殿下這邊請。”
跟著對方走著,身後的大殿內,爭吵聲也越來越遠了。
有時候也挺理解父皇的,畢竟這麼強盛的一個朝堂,大家都是為了有意義的事為此奮鬥,不過就是鬨騰令人腦仁疼。
這是一個多好的時代呀,每個人都在為了家國大事而爭論,大家從來不會因眼前的蠅頭小利而背地裡使陰招。
李承乾跟著老太監一路從甘露殿後方走過,司寶庫邊上的三清殿。
三清殿內此刻顯得空蕩蕩,隻有一張八卦圖掛在牆上。
李世民站在殿內,正背對著。
李承乾蹙眉看去,父皇雙手背負,正抬首看著這張八卦圖。
自從李唐尋根問祖,找到李耳為祖宗之後,父皇對道門一直有著彆樣的感情。
但對於皇權的正統性又有著必須存在的理由。
走入殿內,見到父皇還看著八卦圖愣愣出神,李承乾也沉默不語地站在後方。
殿內安靜了許久,隻有一旁的香爐還在燒著香。
“唉……”
一聲歎息在殿內響起。
李承乾蹙眉道:“父皇何故歎息。”
李世民往前走了兩步,在一張用紅木所製成的椅子上坐下,目光看著這個兒子,緩緩道:“朕聽聞你昨日去各縣查看今年夏收了?”
李承乾也在一旁坐下,回道:“兒臣不放心今年的夏收。”
給了兒子主持關中農事的權力,他便十分有責任心地去查看,對兒子這種責任心,做父皇的心裡是滿意的,但又覺得這個兒子行事太過講究實際了。
老太監遞上一碗茶水,李世民品著茶水道:“往後這種事你也可以找幾個信得過的人去查問。”
“父皇說的是,兒臣往後行事會注意分寸的。”
又想到這個兒子畢竟也隻有十六歲,就算是他心智比同齡人成熟,可畢竟心思還是純良的。
李世民又問道:“你不想朕將太液池賞賜給伱嗎?”
“父皇若賞賜,兒臣怎敢拒絕。”
“嗬嗬嗬……”
見父皇又笑了,李承乾一手扶著太陽穴,坐在椅子上斜靠著,神色多了幾分犯愁,又道:“等父皇願意給兒臣了,不用兒臣開口,父皇自然會交給孤的。”
笑聲停下,李世民詫異地看著這個兒子。
“兒臣覺得如果隻是用葡萄的成果來換一個太液池,未免顯得父皇小氣了。”
“那你想要什麼賞賜?”
李承乾蹙眉道:“還沒想好,等兒臣想好,再與父皇說。”
李世民頷首道:“可沒人敢和朕這麼談條件。”
李承乾的目光也看向掛在牆上的八卦圖,緩緩道:“兒臣並不是在與父皇談條件。”
與這個兒子談話不出三五句,便會覺得心裡不痛快,李世民站起身看向三清殿旁的一處樓台,目光看著道:“當年的天下英雄如今還剩下多少人,朕有朝一日若年紀大了,想必也會忘了他們的樣子吧。”
李承乾遲疑道:“父皇何出此言?”
李世民低聲道:“朕想要建設這處樓閣,將當年馳騁天下的英雄豪傑都畫下來,掛在這裡,就如東宮所畫的全家畫一般。”
三清殿香爐中的縷縷青煙飄向那處目光所及的樓閣。
“淩煙閣?”
李承乾忽然道。
李世民撫須點頭,笑著道:“好,這個名字不錯,就叫淩煙閣。”
李承乾安靜地坐在父皇身邊,其實父皇是一個很善於處理君臣關係的皇帝,這一點作為兒臣是值得學習的。
因父皇的個人魅力,讓父皇身邊有房相,李藥師,尉遲恭這樣的能人相隨。
李世民又道:“近來如何?”
“挺好的。”
老太監站在一旁,聽著陛下與太子殿下心平氣和地談話,在這處三清殿也隻有三人。
看爐子中的香就要燒儘了,老太監連忙又還了三炷香。
“挺好的?”李世民沉聲道:“朕可都聽說了,昨天滿朝文武在中書省大吵了一架,現在太極殿內文武雙方又吵起來了起來,你說這挺好的?”
李承乾喝下一口茶水,平靜道:“兒臣能應付。”
李世民道:“如果有什麼事,需要朕出麵,你說便好,朕知道你監理朝政有時分身乏術。”
“兒臣能應付的。”
太子殿下的回答語氣與之前一樣。
聽得一旁的老太監低著頭,悄悄歎息一聲。
李世民道:“倒是朕多慮了。”
父子之間沉默良久。
李承乾道:“父皇,兒臣想問一件事。”
李世民點頭道:“你說。”
“如果兒臣在長安城外大興土木,被朝臣彈劾了,父皇會幫著兒臣嗎?”
“你要建設宮殿?”李世民好奇問。
“倒也不是。”
李世民沉聲道:“朕會看朝臣如何彈劾,公允地處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