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棋局結束,李承乾走到老師身邊揣著手,厚厚一卷賬冊夾在手臂下,“老師?”
房玄齡從失敗的情緒中抽離出來,笑著道:“往後殿下多教老夫幾招棋路,挫挫他李衛公的銳氣。”
李靖放聲大笑著,笑得更痛快了。
“老師,今年科舉還辦嗎?”
聞言,李靖的笑聲停下,長孫無忌也看了過來。
房玄齡道:“本以為科舉三年一次最好,兩年一次亦尚可,太子殿下是何打算?”
李承乾道:“孤打算在崇文館進行一場考試。”
“殿下但說無妨。”
“與科舉不同,孤想辦一場小規模的考試,這場考試是為京兆府挑選人才,不管許敬宗是搶來的人,還是坑蒙過來的人,現在崇文館的人良莠不齊,單獨對崇文館與京兆府官吏的考試。”
房玄齡感慨道:“太子門下的人越來越多了。”
“老師說笑了,孤這點人算不得什麼。”
“既然是崇文館的事,朝中自然不會乾預的。”
李承乾看向一旁的舅舅。
長孫無忌道:“崇文館的人不在朝中正式任職,也不在朝中俸祿,崇文館可以招募編撰,與吏部並不衝突。”
“如此孤就放心了。”
李靖起身道:“天色不早了,老夫先行回去。”
房玄齡與長孫無忌也跟著離開了皇城。
李承乾又獨自一人在中書省門前坐了好一會兒,目光看著天邊的落日。
還有幾個零星的官吏從各自的官衙出來,經曆了鬨哄哄又忙碌的一天,此刻也都身心疲憊,他們遠遠看到了坐在中書省門前,那位穿著一身錦袍的太子。
紛紛駐足行禮,而後快步離開。
長孫無忌與房玄齡,還有李靖三人走在一起。
“三年了,如今太子今非昔比了。”長孫無忌感慨道:“有時真覺得自己老了。”
房玄齡道:“輔機正值壯年,怎說老矣。”
長孫無忌搖頭感慨,又問道:“鄭公近日在做什麼?”
房玄齡道:“忙著應付關隴那些人。”
李靖頷首,“關隴那些老門閥實在不好對付,陛下才會將他們丟給鄭公,有些人就需要鄭公這樣的人來磨。”
三人在朱雀大街分彆。
長孫無忌打算去見舅父,可臨到舅父家門口,腳步停下,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滿頭白發的高林從府中走出來,道:“趙國公請進吧。”
他這才點頭走入舅父的家中。
高士廉正看著一卷書,正是東宮的故事集,低聲道:“太子殿下近來可還好?”
“回舅父,太子殿下向來很好。”
高士廉蹙眉道:“太子殿下最近有什麼異樣嗎?”
長孫無忌在舅父麵前坐下,倒上一碗茶水遞上,“太子殿下的言行與常人無異,身體很好。”
高士廉拿過茶水喝了一口。
有些事就連長孫無忌都不知道,東宮太子小時候的病情隻有陛下與皇後,還有自己知道。
這種事自然不被外人知曉,除了東宮的那位掌事女官,就連東宮的其餘皇子公主都不知曉。
高士廉看到這卷東宮集還是很擔憂的。
因太子殿下又開始寫故事了。
上一次的紅樓多半是病情所致。
一個孩子想像出身邊有高人指點,而且還是在病重期間,這等離奇的事也不是沒有,許多幼年且孤獨的孩子,總會想象出一兩個朋友。
高士廉放下手中的故事書沉思著。
“舅父不用過多擔憂,太子的身體很好,李績說殿下的身體底子鍛煉得很不錯,而且現在的東宮太子已不是當年了,如今太子坐擁京兆府與崇文館,掌關中農事。”
“有了些許羽翼之後,希望太子殿下不要因此自大。”
他接著道:“太子還年少,房相說過太子以如今的能力,還遠不及治理天下。”
當兩人對話,擔憂的不是同一件事時,高士廉就會煩,神色上帶著不悅的神色。
長孫無忌又道:“舅父難道覺得侄兒說得不對?現在的太子治理關中還捉襟見肘,更不要說將來治理天下,關隴的門閥,中原各地的士族,七姓十家的世家,各地折衝府將領,這些事豈是三言兩語說得清的。”
他還越說越偏了,自以為說得很對。
高士廉閉著眼,躺在竹椅上,道:“煩了,你自己走。”
長孫無忌起身行禮,神色帶著幾分疲憊與頹廢地快步離開。
這處府邸又安靜了下來,天色逐漸入夜,風也涼了許多。
高士廉還躺在竹椅上,手中拿著這卷故事書,也沒有看。
高林整理著桌上的碗筷與水壺,擦去桌上的水漬。
許國公從來沒有擔憂過太子能否辦成這些事。
也不過是長孫無忌他自己杞人憂天罷了。
閉眼躺著的高士廉道:“輔機對皇帝太忠心了。”
高林笑道:“風涼了。”
“嗯。”高士廉重新站起身,拿著這卷故事書,一個人走入了屋內。
高林在院子裡依舊忙碌著,他將蜀中今年送來的酒水抬進庫房中,再將修剪好的盆栽擺放好,又將地麵掃乾淨。
東宮,兄妹兩人正在核對著賬目。
朝中許多錢需要太子批複之後,才能分發出去。
李承乾打量著賬目中的數字,拋去今年秋天之後的所有開支,朝中可用的盈餘有二十一萬貫錢了。
這二十萬貫是能夠留下來的錢。
開源節流,節儉至今,才有了如今的成果。
皇帝的一時揮霍隻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可朝中攢錢無比地艱辛。
李麗質道:“皇兄淩煙閣竣工了。”
“嗯,孤知道。”李承乾揉著眉間低聲道:“等閻大匠將畫像都掛上去之後,就可以了。”
“閻大匠什麼時候可以畫好畫像?”
“那要看父皇什麼時候滿意吧。”
李麗質緩緩搖著手中的圓扇,憧憬道:“皇兄的畫像可以立於淩煙閣嗎?”
李承乾搖頭道:“多半不會的。”
李麗質神色氣餒,站起身伸展著懶腰道:“妹妹去找母後說,讓父皇將皇兄的畫像也掛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