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十年,二月,按照節氣來算,現在的關中應該是立春時節。
隻是現在的河西走廊還在下著雪,一路穿過河西四郡,來到了祁連山的山腳下。
山腳下還有不少的馬群與羊群,牧民悠閒自在地坐在馬背上,或者山腳下唱著歌謠。
李震聽不懂歌謠中的語言意思,倒也能聽出歌謠中對現在的舒適生活的讚歎。
正當他騎著馬打算再往前走時,身後傳來馬蹄聲。
一個侍衛遞一份信件道:“東宮太子的信件。”
李震接過信件正要看看其中的內容,卻見對方已策馬走遠了。
解開綁在上方的細繩,再打開油布,入眼的是一本冊子,心中好奇之下,李震看著信中內容,神色當即凝重了起來。
而後他收好這份冊子,繼續趕著馬朝著更遠處而去。
從接連的牧民之間快馬而過,見到了遠處站著的一隊官兵,李大亮將軍正在帶著兵馬巡視。
李震到了近前翻身下馬,行禮道:“末將河西折衝府都尉見過大將軍。”
李大亮在河西已經有些年月了,他的大胡子很是茂密,大胡子中還帶著一縷縷的白色,述說著他是朝中的老將了。
“陛下派了張士貴去吐穀渾,怎麼在後頭安排了你這麼一個小子,李績他不親自來嗎?”
“家父還在長安任職,尚不能來河西走廊。”
李大亮將軍的話語聲嚴厲,倒也聽不出什麼惡意。
他又道:“你小子長這麼高了?”
“小子如今任職河西道……”
“行了。”李大亮打斷他的話,不耐道:“你小子來河西是為了看好伱們自家的家業的?”
“回大將軍,小子前來還是來督建河西走廊的。”
李大亮領著隊伍一路走回武威郡,天上飄下的細雪絲毫不能影響這位大將軍身上的肅殺之氣。
在武威郡外,有不少吐穀渾人駐紮在這裡,他們依舊保持著原本的生活作風。
帳篷與木屋連成一片,一直延伸到了遠處的祁連山的山腳,一大片的吐穀渾人生活在這裡,光是看人數就讓李震很是訝異,遠處的人群隻能看到星星點點在動的身影。
李大亮道:“彆看了,這裡有三萬吐穀渾人。”
“大將軍,怎麼會有這麼多?”
“嗬嗬,不然你以為河西走廊是怎麼修建起來的,李義府這個人是太子安排過來的,你也是太子安排的?”
李震很想說是,但話語臨到嘴邊,還是言道:“末將是奉陛下旨意來的。”
李大亮笑道:“老夫隻是駐防河西走廊,起初為了讓這些人不作亂,老夫殺了幾個,現在都聽話了不少,你要記住他們的習性。”
“末將明白。”
“好了,李義府以往就住在城樓上,既然是來接手他的事,老夫也不會乾涉你。”
走入城門內,他又道:“你是李績的孩子,礙於交情某家提醒你一番,等河西走廊四郡修好之後,之後要怎麼安排這些吐穀渾人就是你的事了。”
“喏。”
看他很有信心的模樣,李大亮啞然失笑,殊不知他最苦的日子就要到了。
李震走上了武威郡的城樓,他拿出了太子讓人交給自己的一本冊子,冊子上所寫的是未來三年他需要做的事情。
在荒漠上挖一個洞,塞入稻草之後,將其埋實,利用這種固沙道理用來植樹。
這是未來三年,吐穀渾人在祁連山以西需要做的植樹任務。
先前李義府為了修建四郡,前前後後招募了三萬吐穀渾人,甚至這三年以來這些吐穀渾人在祁連山沿線住了下來。
當初的勞動力是欠缺的,李義府才會招收這麼多的人手。
如今河西四郡還剩下一郡,也就不需要這麼多人手了。
早已習慣劫掠的吐穀渾牧民,一旦讓他們無所事事,並且沒有足夠的報酬,他們就會作亂。
而且還會因此造成更大的動亂,危及剛剛修建的河西走廊。
又見李大亮將軍走入城樓,李震將太子送來的那本小冊子放在了最底下,他還沒有看完,又拿起了李義府留在這裡的卷宗。
等李大亮將軍看過來,李震正襟危坐,看著卷宗一言不發的模樣。
“你小子覺得如何?”
聽到問話,他回道:“小子以為但凡作亂的吐穀渾人殺了就好。”
李大亮搖頭道:“殺多了他們就會反,以往老夫就是殺幾個頭頭,而且現在吐穀渾可汗慕容順就在長安城,這些人還是吐穀渾人,甚至他們覺得慕容順拋棄了他們,自立可汗發兵作亂未嘗不可。”
“按照大將軍意思是還是要殺人。”
李大亮笑道:“殺人是最笨的辦法。”
李震道:“讓吐穀渾人遷回去,讓他們種樹。”
“種樹?”
李震解釋道:“如大將軍所言,如果唐人不要他們了,他們回到了吐穀渾又會成為賊寇,如此就將他們放回去,想要在河西四郡安家也可,可他們需要種出足夠多的樹,按照手藝再行安排,手藝好的留下來做工匠。”
李大亮頷首道:“太子殿下到底交代了你多少事?”
他笑道:“末將說過了,是奉陛下旨意來河西走廊督建四郡。”
李大亮了然一笑,又道:“說得對,奉陛下旨意。”
李震來到河西走廊落腳的半月之後,與李大亮想要讓這些吐穀渾遷徙回去。
按照李義府的記錄,將三千個手藝尚好的吐穀渾的工匠留下來,繼續修建最後一座酒泉郡。
其餘人的都可以遣送回吐穀渾。
一開始的時候,這裡有女人孩子的嚎哭聲,還有喝罵聲。
李震高舉著手中的橫刀,朗聲道:“唐人沒有不要你們,隻要你們去種樹依舊可以得到肥皂,除卻女子與孩子,每三戶出一個壯勞力,前往你們的故居,種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