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殿內,幾個太監慌張地等在殿外,他們有的來回踱步,有的交頭接耳。
“告知陛下了嗎?”
“人去了,還沒回來。”
“這該如何是好。”
“要不你進去勸勸?”
“不要命了?會被丟進太液池喂魚的。”
這些太監還在武德殿外議論,忽然見到了有人正走來,看到來人是河間郡王,幾個太監連忙躬身低頭。
李孝恭站在殿外,道:“怎了?”
殿外的太監小心翼翼朝著殿內看去,回道:“太子殿下說要拆了武德殿。”
李孝恭看著四下道:“怎麼?沒人管管嗎?”
這些太監委屈地低著頭,他們又閉口不談了,誰敢攔著太子,就算現在攔下了……將來指不定會被記住。
李孝恭也不進武德殿,而是坐在了武德殿前的台階上。
殿內,蘇亶攔著太子道:“殿下!不能拆呀。”
李承乾提著一根鑿子,朗聲道:“蘇監丞,以後都是一家人,不用怕。”
攔在太子麵前,蘇亶又道:“這是武德殿,可不是彆處呀。”
“爺爺說了,等孤成婚那一天就將金沙交給東宮,現在是時候了。”
“不可呀!”蘇亶大呼道。
“蘇監丞,我們應該一條心。”
“下官自然與太子殿下一條心。”蘇亶抓著太子的手臂,大聲道:“這一鑿,真是覆水難收了。”
李承乾又上前一步。
蘇亶忙拉著這位太子,他的老臉都快哭出來了,拽著道:“殿下要拆了武德殿,臣該怎麼活呀,臣也不活了,殿下……殿下!”
奈何人到中年的蘇亶,拉不住正年輕力壯的太子。
李承乾將鑿子放在牆麵上,用手中的錘子一敲,牆壁上頓時砸出一條縫。
“殿下!”蘇亶雙手一拍大腿,道:“禍事了!”
武功蘇氏出了一個太子妃,當然是天大的好事,從此門第更高了。
可眼下蘇亶心驚肉跳,他絲毫不敢多想這份榮耀,更不要說太子現在要拆了武德殿。
皇家的丈人果然不好當。
李承乾一下下鑿著牆壁,蘇亶的神色從焦急變得麻木。
隻不過鑿了好幾處,也沒見到金沙……那爺爺會藏在哪兒?
左看右看,李承乾來到一根柱子前,按照建造規製來說柱子的數量應該是雙數且左右對稱的。
作為承重的柱子,眼前這單獨的柱子又顯得多餘,根本不至於用來承重。
李承乾拿起錘子重重敲在了這根柱子上。
嚇得蘇亶一個哆嗦,他麵色慘白,太子每敲打一下,他的臉色更白一分。
眼看著柱子裂開一些,一些金色的沙子便漏了出來。
李承乾捧起流出來的金沙,蹙眉道:“還以為是爺爺哄著孤,原來這裡真藏了金沙。”
看到金沙子,蘇亶也看愣了,這皇帝家的事怎都如此費解。
忽見殿外的太監紛紛行禮,高呼陛下。
李世民黑著臉走入此刻亂糟糟的武德殿。
蘇亶當即拜服在地,道:“陛下,都是臣沒有勸住太子,臣……臣實在是……”
李承乾丟了手中的鑿子與錘子,任由柱子內的金沙流下來。
稀稀疏疏的流沙聲,這些金沙很快就成了一小堆。
再看一旁慫得不能再慫的丈人,李承乾連忙將他扶起來。
蘇亶剛站起來,又見到陛下的黑臉,再一次拜服在地。
李承乾隻好作罷。
在眼前這父子麵前,蘇亶要多老實就有老實,要多害怕就有多害怕。
李世民低聲道:“你們都出去吧。”
“喏。”
幾個跟隨而來的太監紛紛離開。
蘇亶先是看了看一旁的太子,也不敢去看陛下,低著頭快步走出武德殿。
殿內安靜下來,隻留下了父子兩人。
李世民看著落在地上的金沙,問道:“他們說你要拆了武德殿?”
“武德殿需要重新修繕,兒臣拆了再修而已。”
“什麼時候這裡藏著金沙了?”
“爺爺安排的。”李承乾坐在一旁道:“當初爺爺就說過,隻不過那時候一直沒有找到,也懷疑爺爺是哄著兒臣的,現在爺爺給兒臣指了一樁婚事,還送給東宮五石金沙,算是給兒臣的成婚禮了。”
李世民捏起一些金沙,在指間摩挲著,又起聲道:“既然是父皇送給伱的,朕自然要成全他老人家的一番苦心。”
言至此處,李世民看向殿外的李孝恭與蘇亶,再轉頭看向自己的兒子,起身道:“武德殿就算是拆了,你也要重建好。”
“父皇說的是,兒臣正有此意。”
李世民在一旁坐下來,繼續看著金沙窸窣從柱子中流出來,又道:“這根柱子是中空的?”
“嗯,要真是找不到,多半還是要全拆了”
足可見父皇對武德殿有多不滿,心中想著他老人家或許早就想拆了這裡,思量了片刻,李世民給了殿外的太監一個眼神。
那位老太監便帶著一卷紙走了進來,他將這些紙張放在陛下的桌前。
一張張女子的畫像在地上鋪開,李世民道:“朕與你母後還打算給青雀尋個王妃,還有恪兒這個孩子。”
李承乾看著畫像中的女子,道:“這些女子的身份都查問過了?”
“那是自然。”李世民頷首道:“你覺得這些女子如何?”
“光看畫像,看不出什麼。”
“這兩年將那兩個小子的婚事安排好,你爺爺年事已高,早點看著幾個孫兒成家,他老人家也能寬慰許多。”
武德殿外,蘇亶站在殿外低著頭一副等著被陛下處置的模樣,也不知現在太子與陛下在殿內都說著一些什麼。
殿內很安靜,似乎陛下也沒有斥責殿下。
李孝恭走上前道:“你女兒都嫁入東宮了,怎麼還苦著一張臉?”
蘇亶低聲道:“惶恐。”
“惶恐?”李孝恭輕笑道:“有甚好惶恐的,隻要太子願意娶你女兒,你們武功蘇氏說不定就會成為關中首屈一指的門第。”
蘇亶連忙道:“不敢當。”
李孝恭重重一拍他的肩膀,又道:“這不是虛言,太子是個很懂事的孩子,你該高興才是。”
“近來有不少高門與老夫一脈已不再來往了。”
“往後你若與東宮走動多了,你就會知道你們一係的人有多麼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