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士廉整理著茶葉,又將一些陳皮放入布袋子中,對一旁的高林吩咐道:“送去歐陽詢的府上。”
高林接過這袋陳皮,點著頭離開。
長孫無忌盤腿而坐,目光打量著這個小秤,伸手拍了拍小盤,秤的兩端便開始晃動。
在桌上還有一副琉璃的眼鏡,倒是知道此物,房玄齡與鄭公都有一副。
如此剔透的琉璃很名貴,宮中也鮮有。
“彆的你可以帶走,但這眼鏡不行,老朽也還要它看書。”高士廉笑嗬嗬地,問道:“太子近來如何了?”
長孫無忌回道:“太子主持朝政,監理國事,守備長安。”
高士廉撫須了然道:“房玄齡呢?”
“房相輔佐。”
“那你呢?”
聽舅爺這麼說,長孫無忌又道:“輔佐太子。”
“對。”高士廉中肯點頭,道:“你與房玄齡是一樣的,承乾是個好孩子,他想要當皇帝。”
長孫無忌煩悶地喝下一口茶水。
“你看看你,總是不將心思說出來。”
長孫無忌道:“太子讓褚遂良兼領禮部,這般升遷沒有經過吏部。”
高士廉撫須道:“你是覺得你與承乾有嫌隙了?”
看他還是一臉的沉默,高士廉飲下一口茶水,茶水入口之後,神色也好了一些,“老朽當年與你說過的話,你可還記得?”
長孫無忌頷首道:“當初舅父說,隻要我扶持東宮太子,長孫家就一定能夠善終。”
“嗯,你記得就好。”
“孩兒不是懷疑舅父。”
高士廉坐在搖椅上,一手端著茶碗,擺手道:“你就算是懷疑老朽也無用,承乾就是大唐的下一個皇帝,這孩子很聰明,他不著急,也不急於求成。”
“輔機啊。”高士廉吩咐道:“你總是患得患失的。”
高林又回來了,他坐在一旁繼續挑揀著陳皮。
長孫無忌將茶水喝完,也不再多問,作揖離開了。
等人離開,高林低聲道:“趙國公看來心事很重。”
高士廉感慨一笑,繼續把玩著這個小秤,道:“他煩憂的事老朽已不能解矣。”
高林繼續道:“趙國公是擔憂陛下去泰山封禪吧。”
高士廉搖頭道:“若說封禪……承乾也很合適呀。”
兩位老人家麵帶笑容,各自忙著自己的事。
到了夜裡,高士廉正在看著崇文館的文章,就聽到屋外的話語聲,他稍稍將眼鏡拉下鼻梁,蹙眉看向屋外。
月光下,是熟悉的身影。
高士廉確認了來人,雙腳忙放下塌,匆匆穿上了布鞋,也沒提上鞋後跟,就出了門。
寧兒將懷中的女兒交給高林抱著。
高林笑嗬嗬地抱著這個孫女,笑容滿臉。
李承乾站在院內,道:“舅爺,許久不見了。”
高士廉神色多了幾分慵懶與不在意,在屋前的門檻坐下,道:“老朽就要入睡了,殿下何苦再來打擾。”
李承乾從一旁拿了一張凳子,也在舅爺身邊坐下來,道:“孫兒得知今天舅舅來拜訪過,若孫兒明日再來,舅爺會覺得煩,煩一天總比煩兩天來得好。”
高林抱著孫女,好多年沒有這麼高興了。
李承乾又道:“打算等這個孩子懂事了,交給麗質教導。”
高士廉倚著門,側著身子,嘟囔道:“近來你是在故意刁難輔機?”
李承乾道:“可能是舅舅覺得父皇不在,他應該多多照看朝政,也照看孫兒這個太子。”
“哎呀。”高士廉神色多了幾分不悅,“彆與老朽說這些。”
李承乾點頭道:“那就不說了。”
眼看夜色深了,
長安城也到了該宵禁的時辰,李承乾沒再說朝中的事,與舅爺約好明日一起去釣魚。
回去的路上,朱雀大街兩側的街巷,坊內的那些窗戶都還亮著燭火。
巡夜的官兵見到太子殿下,紛紛行禮。
回到東宮,小福已準備好了宵夜,寧兒將睡著的女兒放入一旁的小床。
蘇婉看著睡在一起的兄妹倆,小聲道:“孩子又重了不少,真是一天一個樣子。”
寧兒坐在一旁,道:“是呀,等過了今年冬天,就要準備衣裳。”
用了宵夜,李承乾桌上的一堆玩具放入一個小箱子中,又對兩人道:“家裡的玩具真是越來越多了,這孩子還不會玩,就算會玩也不能讓他們整天與玩具為伍。”
看著殿下已開始為孩子的將來擔憂,蘇婉神色上帶著有些許疲憊的笑容,照顧孩子很累。
但又不願意將孩子交給宮女照顧,一直以來孩子都是夫妻三人自己在照看著。
身為父母,這輩子也是第一次養孩子,其中辛苦與感受都是從未有過的,因此什麼事都是親力親為。
蘇婉從太子殿下手中拿過外衣,站在一旁道:“母後正在準備新衣,妾身明日去幫母後。”
李承乾洗了臉,頷首道:“嗯,也好。”
母後並沒有與父皇出遊,而是住在太液池邊的彆苑。
東陽與臨川還有麗質就在母後左右。
翌日,天剛剛亮,李承乾在冷空氣中吐出一口熱氣,穿好鞋子便開始晨跑,用力呼吸著清新的空氣,感受著一些露水落在身上。
早晨,宮裡很安靜,隻有太子晨跑時的腳步聲,還未有人開始走動。
當朝中的早朝推遲一個時辰之後,宮裡也比平日裡更晚才恢複生機。
當晨光破曉,陽光從濃霧中照入長安城時,朱雀門前才有三三兩兩的官吏來到這裡,等候著早朝開始,等著朱雀門開。
褚遂良睡眼惺忪,因最近這些天,他都是最後一個離開中書省的。
最近,處置朝政如此高效的原因,其實說簡單也簡單,每天各部官吏下值之前都要將明天要做的事彙報給中書省。
褚遂良就是整理各部彙報的主要人手之一,因此日夜忙碌。
趙國公依舊是頗有心事的神情,自從陛下出遊,他總是板著一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