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公主一番的話言罷,欽天監內特彆安靜。
李淳風又是無奈一笑,道:“老朽真是離開長安太久了。”
“孤恭賀李道長,著書傳世。”
“僅是平生所學,殿下見笑了。”
小兕子手執拂塵,又道:“明達可以學嗎?”
李淳風將一卷書放在桌上,道:“可以學。”
很簡單的三個字,大有一種書給你,你自己去學的意思。
小兕子也習慣了道長的這種態度,便捧著書,她邁著步子走到欽天監門口,邁步過了門檻,就坐在欽天監門口的台階上看著書卷。
偶爾有三兩個官吏路過,看到這位晉陽小公主都是笑著行禮。
小兕子坐在陽光下看著書,很是專心。
因東宮的教導,坐在昏暗油燈邊看書是不好的,能在陽光下看書就不要在屋內。
此刻的明達正從道長的書卷中汲取著這些生澀難懂的學識。
欽天監內,李淳風拿出一張圖,這張圖上畫著的是一個羅盤,每一行每一列,在表格中畫著羅盤。
當李淳風將它掛在一個木架上,拉動一旁的繩子,木架緩緩升高,這張圖的全貌這才顯露出來。
圖很大,李淳風將八卦方位當作了坐標,在每一個坐標上畫了羅盤。
這就是一個巨大的表格,表格內部是羅盤的方位與指向。
李淳風解釋道:“貧道在各處緯度進行了水盆實驗,浮在水麵上的葉子轉動偏移與轉動的方向做了記錄,越是往南偏移就越小,而越是北上偏移就越大。”
李承乾微微頷首道。
李淳風撫須道:“由此可見我們的大地是在轉動的,並且大地的弧度是不同的,就像是一顆轉動的球,隻是我們感覺不到而已。”
原來李淳風離開長安這一年走了這麼多地方,南渡過了長江,往北到了遼東。
隻不過李淳風都是用道門的語言來解釋這些變化,他還有些自己的想法。
等李承乾從欽天監出來,小兕子這才跟上腳步。
“走路的時候不要看書。”
聞言,小兕子聽話地將書卷收起來,將書卷與拂塵一起抱在懷中,她問道:“皇兄,李道長還能更進一步嗎?”
李承乾領著她走回東宮,道:“不知道呀。”
她又道:“妹妹也想與李道長一樣厲害。”
李承乾無奈一笑,道:“好呀,但你要從眼前的學識開始。”
“嗯。”
貞觀十六年的春天,到了穀雨時節。
在田地裡勞作的人明顯比以往少了,在作坊中勞作的人更多了。
甘露殿內的物件已換了一批,至於那些損壞的物件也都全部收納了起來,等陛下回來了再做處置。
甘露殿外,李承乾聽著於誌寧的稟報,都是一些朝中的閒言碎語。
大方向上,關中一直秉持著輕作坊與農業並行。
工人的群體依舊沒有出現在唐人的認知中,但也許用不了多久。
如今工匠的薪酬越來越高,屬於大唐的工匠階層正在往技術化轉變,反而現在的工匠不再追求美觀,而是在追求實用性與技巧。
紡車已改進了六次,甚至還有人提出了縫紉機的雛形,隻是提出了想法而已,處於一種設想中的技術,那種機器也一定是造價昂貴的。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嘛,製造工具與生產工具的重要性一次次被提出來,這是一個很好的現象。
也就是現在工匠們與那些學子們,他們時常將這句話掛在了嘴邊。
這就像是李淳風道長用道門的語言,來解釋大地的自轉。
更多的唐人也會用他們自己的語言,來解釋工業生產的各個環節。
於誌寧道:“殿下,已是農忙時節,田地裡勞作的人卻比往年更少,而作坊內的人越來越多,有儒生說關中再這麼下去,關中人都要餓死了。”
李承乾搖著手中的蒲扇,看著甘露殿邊的一片新開的花朵,道:“現在糧價幾何?”
“回殿下,鬥米九錢。”
“又漲價了?”
“是。”於誌寧應了一聲,發現太子殿下似乎對這件事漠不關心。
他又拿出一卷布絹,道:“天竺王的國書送到了。”
李承乾輕描淡寫道:“放邊上吧。”
“喏。”
隻是說了這麼一句話,太子殿下並沒有去翻看。
於誌寧又道:“太子殿下,杜荷公子要回長安了。”
“嗯,孤知道了。”
直到於誌寧跟著太子去了少府監,那卷天竺王的國書就放在桌上沒有人去翻看它。
關中多了很多鳥鳴聲,鳥兒也都回來了。
李治與李慎走在田地裡,他們將一個輕便的風車放在田地間,等風車轉動帶動後方的兩根木頭,當木頭因轉動碰到下方陶罐,清脆響聲便傳出。
三個老農古怪地看著這兩個穿著華貴的少年人。
十四歲的李治看著風車轉
動,也聽著陶罐被敲響的動靜,對一旁的老農道:“諸位,隻要有了此物,就可以趕走前來吃糧食的鳥雀與老鼠。”
李慎很苦惱,皇兄總是造一些看起來有用,又沒什麼大用的東西。
老農手拿著鋤頭,蹙眉看著遠處的風車,低聲道:“現在糧食都還沒種下,要這做甚?”
李治道:“現在是沒用,等到糧食成熟,就會有更多人需要,尤其是晾曬糧食的時候。”
這老農低聲議論了一番,最後還是同意了將田地旁的一間破屋讓給了這兩個少年人。
李慎道:“做了這麼多就是為了這麼一間屋子嗎?”
“慎弟有所不知,現在關中的土地金貴,如今遷入關中的人口更多了,能用來建設房子的土地更是金貴,為此許少尹與褚遂良常常打架。”
“可是這庫房好破落。”李慎走入這間庫房中。
“修一修就好了。”李治鬥誌滿滿,又道:“等將這裡建設好之後,我們就在這裡造物件,造出來的物件賣給彆人,就能發大財了。”
李慎還有些遲疑,低聲道:“皇兄與皇姐知道這事嗎?”
李治搖頭道:“沒說。”
“這……”
看著李慎猶猶豫豫,神情已有預料,此事多半不能長久。
李治不悅道:“你要是不願,那就走吧,我一個人來辦。”
言罷,李慎就快步走出這間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