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畜生(2 / 2)

莊衍懷帶著她落座:“你知道長安城坊市的數量有多少嗎?”

楚照槿不假思索:“一百零八坊,星羅棋布,舉世聞名。”

“這是地麵上的。”莊衍懷望向那片人頭攢動的深黑,中間凹陷的巨大空洞沒有一絲光亮,人安坐在空洞邊的數層的環形廊簷下,共同注視著那片深淵。

他說,“這裡是第一百零九坊,幽冥坊。”

賭場是幽冥坊的入口,賭輸的人和要死的鬼沒有差彆,欠的錢還不上,他們唯有來到幽冥的所在地,用自己的命來抵債。

穹頂頓時灑下一束光柱,耀眼的光芒突然刺入黑暗,深淵霎時見底,接著,人聲像是沸水,層層迭起。

它並非真的是深淵,對於賭輸的鬼來說,這裡是擂台,是刑場,是牢籠;

對於贏家來說,他們帶著不同的麵具,高居在深淵之上,靜靜俯瞰,若在雲端,這裡還是他們最熟悉的賭場。

下注更多,風險更大,回報更有趣味。

楚照槿來過賭場,但從未來過這樣的賭場。

人性完全泯滅,極度的奢華之下藏著極度的冷漠。

鬥獸場的地麵上布滿黑褐色的雜亂圖騰,她清晰辨認後,發現那不是圖騰,而是乾涸的鮮血,無數血肉成為了地麵的一部分。

人身和野獸的殘肢高高堆疊在牆角,都是屍體和垃圾,人和野獸失去了邊界。

手心在微微發冷,寒意不斷往四肢百骸蔓延,她的腳底有些站不住。

她不懂莊衍懷為什麼要帶她來這裡,她剛才還以為他是真的有心帶自己出來玩兒。

是為了嚇她,讓她看到真正殘酷的長安?

那他成功了,這裡比長安城地底的牢獄更冷,是真正存在於人間的幽冥之地。

“莊與行,我要回去。”楚照槿靠習慣伸手,想去拉一拉身邊那人的袖子。

如果是平時,他的嘴角會揚起一個嘲諷的弧度,笑她膽小,她罵幾句,莊衍懷再壞再狠,還是會任由她扯著自己的衣袖,帶她回去。

她抓空了,身邊沒有人,什麼都沒有。

轉過身去,座椅空蕩蕩。

兩人的隔間內,除了楚照槿,早就沒有旁的人了。

他是什麼時候走的?

楚照槿意識到了什麼,目光有半晌地呆滯後,像台上的其他人一樣,緩緩移向那個深淵般的鬥獸場。

場下餘留了兩個鐵門,一眼望不到裡,鐵柵欄落下,內部是沒有邊際的黑暗。

所有人屏息凝神,極度安靜的刹那,一扇鐵門內傳出響徹天地的嘶吼,黑暗中浮動著一麵巨影,巨影的頭飛快撞過去,在鐵柵欄上留下巨大的凹陷。

那是棲息在北燕的棕熊,足足有一麵牆那麼高,稍微抬起熊掌就可以拍死一個人,張張嘴就能咬下人和其他野獸的頭顱。

另一邊,沉重的鐵鏈摩擦著地麵,黑暗深處閃爍著一點皎白色的微光,像是清澈的水波在牆麵上浮動。

光線愈來愈亮,直到吞噬了鐵柵欄周圍的黑暗。

頎長的身影立於一片皎白,衣衫破舊,他依然是鬥獸場裡卑微的囚徒。

他的背挺得很直,凶惡醜陋的麵具之下,狹長的鳳眸抬起,朝著看台的某個方向揚起唇角。

楚照槿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她知道自己不能叫住他。

這裡有千百雙凝視的眼睛,她顫抖著雙腿起身,握住身前的憑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