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照槿咬了咬筷子,盯著一桌的飯菜,眼神失焦,頃刻沒了味覺,飯菜的香鹹甜辣淡去,青菜烹炒過頭,在舌間留下了苦味。
不知不覺,她沒有意識到,自己在為莊衍懷辯解。
莊衍懷是個正常人嗎?
月華灑在睫上,楚照槿回過神來,鴉睫輕顫,想到了什麼,渾身都在發冷。
抬頭望向那輪圓月,皎白不見,唯剩血紅。
適逢每月十五子時血月,莊衍懷會在今夜發病。
楚照槿麵色陡變,不顧趙敘文阻礙,開門迎著河風,衝出船艙。
她生活在南溟邊,對船隻頗為熟悉,知曉船舵的位置。
趙敘文急道:“表妹你怎麼了?”
“船夫呢!”
楚照槿不再掩飾怒意,明麗的麵容染上慍色,冷眸盯著趙敘文,唇線緊繃,忍不住拔高了聲音。
趙敘文迎上她的視線,全身繃緊,心灌了鉛似的,直往下墜。
他聲線發抖,像是從喉間磨出來的一般,心存最後的希冀:“回長安是逆風,夜間危險。”
“本宮不管是否逆風,現在,即刻,返程。”
楚照槿眼中染著兩簇怒火,迸出寒刃般的光,逼近趙敘文,使他肝腸寸斷。
燃起的希冀被無情澆滅,他身形晃了晃,捂著心口,抓住船舷,指甲幾乎要陷進去。
趙敘文知道自己輸了,輸給了那個瘋魔厲鬼般可怖的莊衍懷,一敗塗地。
今夜之前,他以為自己勝券在握,隻是表妹想不通罷了。
如今來看,多麼可笑,他從來沒有贏的機會。
趙敘文閉上眼睛,忍痛囑咐船夫:“送侯夫人回去。”
侯夫人生氣的樣子,和莊衍懷真像啊。
未行多遠,船夫眯了眯眼睛,看清遠處,大驚失色。
“河上有許多船隻,好似……好似是朝著我們的船來的。”
眨眼間,漆黑的河麵燃起火把,像是顆顆火紅的星辰,逐一點亮,連成整片,照耀著整個河麵。
數不清的船隻朝楚照槿所在的商船湧來,成包圍之勢,船夫無可奈何,隻能停止航進,泊在原處。
為首的船隻上,在眾人的簇擁侍奉下,站著一人,淩厲嘲諷的目光毫不掩飾,隔著夜色,落在楚照槿身上。
——
恭靖侯府。
“侯爺,飯菜都布好了。”隱戈擺好兩副碗筷,對不遠處的莊衍懷高聲呼道,瞅了眼楚照槿的屋裡。
今夜,侯爺心情看似不錯,親自下廚給侯夫人做飯。
隱戈耳聰目明,知道自己是個多餘的,做完了活計,不在院裡多待片刻,隨即退下。
廚房裡,麥芽糖化在碗裡,烤在爐上咕嘟咕嘟冒泡,甜膩的香氣升騰而起。
莊衍懷卷起衣袖,怕弄臟了腕上的蚌珠,特意取下,係在了發間。
他慢條斯理舀了一勺,糖漿均勻緩慢倒出,隨著湯匙的移動,糖漿在他手中與墨水沒什麼區彆,很快繪成精巧的圖案。
湯匙頓了頓,似收筆回鋒,即將垂落的糖漿被利落收回,圖案在此時完成了最後的一筆。
楚照槿方才報了一大串菜名,最後補了句自己想吃糖人。
她尷尬一笑,知道自己為難了莊衍懷,入夜了,街上沒得賣,又說自己不想吃了。
莊衍懷沒應下她,卻轉頭出府,敲響了糖人商販的房門。
商販揉著惺忪的睡眼,怨是誰半夜叩門,正要破口大罵。
定睛一看,門口放著的那一箱金銀,和一旁站著的小恭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