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新鄭,王宮。
韓非站在韓王麵前:“……大王此策,絕非救韓之策。”
“如何不是救韓之策?秦國用此策,十年內無力東出,可保我韓國十年無虞……”
韓非急道:“此乃取死之道!十年之內,秦國許是無力東出,然則,一旦此渠修成,關中之地沃野千裡,大秦再無糧草之憂!滅韓,隻在於早晚。強,需得自身強。不希圖強己,隻謀算弱敵,此乃一時之計,絕非長遠之謀。”
韓王白了此子一眼:“你學於荀子,隻學來些口舌之法?強國之策呢?”
“變法!唯有變法才是強韓!”
韓王再扔一白眼:“變法用時過久。”
“昔年商鞅變法,最初隻四載而已!”韓非看著大王,“您何以用十年之策,謀算弱化他國,而不用四年時間以自強?”
韓王冷笑,“你亦知曉最初用時四年,可持續多少載?十八年!”
“十八年又如何?變法民富,民富則國強,國強則無人敢欺……”
“變法若成,其利世人皆見。”韓王拂開袖子:“而如何篤定變法一定能成!疲秦弱秦之策若成,寡人可篤定十年內,秦國無力東出;而你,是否能篤定一變即成,一切儘皆在而預料之中?朝中人才濟濟,難不成隻你懂自強之理?寡人問你,若變法有亂,秦國趁機而來,當如何應對?”
韓非一著急便口吃起來,結巴不能言。
韓王指著大殿之外:“出——出——此子不可與之謀也!”
韓非寫策論,源源不斷的往王宮裡送,可儘皆如石沉大海。
無奈,他隻能拜訪丞相張平。
張平接待了韓非:“……公子之策論,大王看了。然……大王胸中自有丘壑,難以被左右。”
韓非沉默,良久才道:“大王喜好浮誇之臣,一拙劣計策,滿朝皆喝彩之聲。此主意當真高明?事在於密,若有此策,乃密室之謀也,何以在朝堂之上誇誇而談。秦素有滅六國之誌,知己知彼之兵策難道秦國上下無人知?韓國所處位置,正乃秦國東出函穀關之交通要塞,若不滅韓國,秦國吞並天下便如兒戲。此等戰略之地,有多少耳目,大王可知?丞相可知?”
張平無言以對。
韓非這才又道:“反之,秦王雖隻束發之年,然英姿勃發,已有雄主之相;兩宮攝政,然事務儘皆在贏蠶與嬴政之手;呂不韋輔政,卻不能以權僭越王令。其中,那位長公主之作用常被忽略。天下之人儘皆忘了,此女擅甚?她曾封閉鹹陽耳目……丞相,此等之人在暗中緊盯,伺機而動,新鄭可有秘密?若是秦國探知韓國動機,一怒而兵臨城下又當如何?”
韓非說完,便站起身來,“丞相,此言還請轉告大王。非,雖不才,然終究是韓國人。此事還需得大王謹慎應對。”
張平跟著起身,深深一禮:“公子所言,平,謹記!”
韓非轉身便告辭,走出幾步,有一約莫七八歲、八|九歲的童子自轉角而來,兩人走了個麵對麵。
這童子一禮:“見過公子。”
韓非麵帶笑意,“近日可曾咳嗽?”
“不曾!公子所贈之藥,服用之後甚是管用。”童子笑道:“哪位名醫所配之藥,他日得見,定要感謝。”
“倒也不必!文淵侯乃非之同窗,他與秦國長公主有男女之親,長公主擅岐黃,此藥乃長公主所配!本是討來一試,誰知竟是十分靈驗。你安好便好,無須客套。”
韓非說著,就轉身看張平:“丞相,若是小公子常病,且病而不愈,不妨將其送往秦國,鹹陽有良醫,於小公子必有益處。”
張平含笑致謝,卻不想這小童道:“張良乃韓人,為求藥以求秦王,不欲也!秦國,虎狼之國;秦人,虎狼之人;秦王,虎中虎狼中狼。他們侵我國土,害我庶民,張良此生勢與之為敵,安能因一病於仇人求憐憫。”
韓非子回頭看向這小小的孩童,他抬手摸了摸小童的腦袋:“張良,你生於韓、長於韓,你祖你父在韓皆為相。然,天地之大,不可想象。走出去,舉目望天下……你必有收獲。”
許是秦國一統六國之行,才是對的!
征戰不休,攻伐不止,百姓儘皆忘了無戰時,日子該當如何過了。
他看著張良的眼睛:“莫要被仇恨蒙蔽了雙眼,記住此言。”
張良點點頭,看著韓非遠去。他轉臉看向父親:“……秦國乃敵國,是否?”
“是!”
“韓人與秦人勢不兩立,是否?”
“是!”張平過去,牽著兒子的手:“我兒病弱,但待國以誠,待君以忠。與國人同仇敵愾,與君王同喜共悲……家中有子若此,為父之心甚安。”
張良仰著頭看向父親,而後被父親牽著往出走。
丞相府極大,侍婢交錯而行,儘皆俯首。
張良問:“父親要入宮麼?”
“當然!”
“大王會聽公子之言麼?”
張平站住腳,良久之後才道:“不會!”,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