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呢,林守道回來了。
田易陽問:“弄好了?”
“好了!”林守道都沒法說,這家非要給老人弄個棺木,置辦又置辦不起,就想著用三合板給訂一個。
他這才又去店裡,給弄了些三合板,已經送過去了,自己訂去吧。
桐桐就沉默,長久的沉默。
坐在火爐前半晌,這才起來,“我出去一趟。”
“去找小曄。”
不是!他去京城了,“我去辦點事。”
開著她自己的車,繞著四爺往常走的路,路過推著自行車站在路口的大叔,她停下來,遞了十塊錢出去。
這大叔一愣:“我那小兄弟呢?”
“他出差了!”桐桐沒多說,走人了。
路過橋頭,她摁了一聲喇叭,坐在火桶邊的男人一愣,朝這邊看了半晌才走過來,他的左手背在身後,伸出右手捏住了遞過去的錢,卻沒抽走,隻是問說:“老妹兒,我那大兄弟呢?”
桐桐之前見過這人一次,他是左手接了錢走的。今兒伸過來的是右手,可右手隻有兩根手指,拇指和食指。
他的手殘疾,還是右手殘疾。
怪不得呢!正常人都找不到活,像是他們這樣殘疾的,更難了。
她說:“他出差了,交代我來一趟,你有什麼難事告訴我是一樣的。”
這人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往下一跪,手扒住車窗,“……能借我三百塊錢嗎?孩子高燒肺炎……”
桐桐取了錢包,錢包了有七百多吧,她取出來全塞過去,“要我送你去醫院不?”
這男人指了指不遠處,“那是醫院……”
是不遠,“趕緊去吧,不著急還。”
那男人起身就跑,桐桐看見了他左手扔掉的東西——一截打磨的很鋒利的鐵棍。
從這裡離開,去看那個拄雙拐孩子。結果那個孩子並不在!
她下車,去邊上的小賣部,隨手挑了幾樣東西給老板付賬,這才問說:“那孩子呢?今兒怎麼沒見。”
“那小子呀!白天被車給撞了……”
“要緊嗎?”
“挺重的!那小子專盯廠裡那幫王八犢子的車,看見了就撞……他爸死在崗位上,一點撫恤都沒有。她媽去南邊打工了,一去無音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家裡還有誰呀?”
“他奶奶!”
正說著呢,門簾被人撩起,來個大娘:“拿幾根白蠟燭……”
乾啥呀?停電了?
“瘸子沒了。”
“喲!我這正說著呢……可惜了的,那孩子多孝順呐!”
“那邊賠兩萬,夠老太太養老了。”
“有人在多好啊……錢是個什麼玩意?就說不能老那麼著碰瓷……看看,車哪有個準呀!一個出溜刹不住,就要了命了……”
桐桐沒再問,從裡麵出來了。開著車回家,才從車上下來,就聽到哐當一聲,熱水壺從樓上扔下來了,四分五裂。
樓上那大姐聲嘶力竭的:“……我就是看上人家的錢了?怎麼著了?能過過,不能過就離!”
“你要不要臉?你不要臉,我他媽的還要臉呢?人家的男人就那麼好……”
“人家的男人就那麼好,我就愛跟人家的男人睡,你管的著嗎?你有本事你也去呀!你個窩囊廢……”
叫罵聲,摔打聲,孩子聲嘶力竭的哭喊聲。
桐桐靠在車上久久沒有動,真就覺得人力有時儘,我真的覺得我走的很急很急了,可這種苦噩還是攔不住、救不了,它跟這個冬天沒完沒了的雪一樣,鋪天蓋地。
田易陽在廚房看見了,她關了火,喊林守道:“你看你姑娘,在哪琢磨啥呢?”
這我上哪知道去?要錢有錢,要名有名,處了個挺好的對象,她是啥都有了,還能琢磨啥呢?
“是不是工作不順?”
“廠子不掙錢的時候肯定處處不順,可一旦掙錢了,誰跟她犟著乾嘛?”跟錢過不去?他們屬於人人占股份的,不至於。
“那能為啥呢?”
桐桐抬頭看向眼前的樓:有些人家的燈亮,有些人家的燈昏黃,有些人家乾脆黑著燈。
田易陽拉開窗戶朝外喊:“看啥呢?”回來!
“萬家燈火!”
啊?
“萬家燈火!”
哪有萬家燈火?亮著燈多費電呀!你以為都跟咱家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