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時風韻(1)
“咳咳咳……咳咳咳……”
桐桐再次從昏沉中睜開眼, 還是茅草堆,還是土牆……牆角的地坑裡木柴燃燒的隻剩下明明滅滅的灰燼。
外麵野風呼號,風從四麵八方灌進來, 冷的人直打哆嗦。
她把手再次放在手腕上:風寒。
原身就是風寒死的。
她強撐著坐起來, 身下是厚厚的乾草堆, 草堆下是灰燼。之前身下的灰燼是熱的,有人給她更換了身下的灰燼, 以此來驅寒保溫。
她這會子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爬過去喝了牆角火堆邊瓦罐裡的溫水,好似才喘過這口氣。她拉了不遠處的木柴, 放在快滅了的灰燼上, 又扯了一把乾草, 儘快叫木柴燃燒起來。
這木柴好似不怎麼乾燥,難燃燒, 一放到火上,先起的是濃煙。煙撲麵,她哪怕放低自己的身子,也被嗆的直咳嗽。
可這麼著, 也比冷著強,再凍下去小命就不保了。
桐桐看著那竄起來的火苗, 正要將瓦罐挪開, 就聽見外麵傳來的腳步聲了。腳步輕輕盈盈,像是偷摸而來。
木門被推開,這人低著身子進來,這是原主的生母,人稱劉女。
劉女清瘦,顴骨高聳, 頭發淩亂,上麵還沾染著乾草。身上的葛衣緊緊的裹在身上,葛裙隻到小腿位置。腳上的草鞋倒是密匝,應該是破獸皮纏著腳,塞在草鞋裡。
直到近前來,桐桐才看清楚她的五官。眼窩深陷、嘴唇乾裂,麵頰上似有凍瘡。
這人先是驚喜,而後朝外小心看了看,眼裡滿是驚慌。她一邊看著門的方向,一邊將懷裡的東西塞給桐桐,然後指了指火,又利索的離開了。
人走了,門關上了,桐桐看手裡的東西,是一塊凍成冰疙瘩的粟米飯。
桐桐將這東西放在瓦罐裡,然後將瓦罐靠近火堆,等化開了,煮散了,這就是半罐子的粟米粥。
得趕在天亮之前喝完,不能叫人發現。
風寒是會傳染的,她得了風寒,就被挪到距離宅子很遠的義宅裡自生自滅。接觸的人有被傳染的可能,也會被驅逐的。
這會給原主的生母帶去麻煩!
桐桐看著那罐子,等粟米團化開了,她端起來喝了。
身上暖起來了,才想著怎麼能好起來。買藥?彆想了,沒戲的;采藥,可也沒人懂藥。
摁壓穴位,隻能暫時止住咳嗽,叫自己舒服一點,叫彆人以為自己好了,但其實對病症的作用不大。
怎麼辦?
她在身上摸,腰上有暗袋,暗袋裡一個小小的竹筒,竹筒裡掏出布條,裡麵彆著兩根針。這是女子縫紉用的針,鐵製品。
她看著這兩根都不算是纖細的針,然後放在火上燒著,紅的燙手,拿回來放涼,然後刺穴位放血。
這手上都是汙垢凍瘡,她下針擠血,擠出的血一看便知,原身有虛症,身體極其不好。
吃不飽,營養不良,長期勞累,就會這樣的。
下了幾個穴位,紮針刺穴而後放血,忙活完,重新將熱的灰燼掏出來,鋪在地上,再將之前的灰燼鋪在新灰燼上麵,防止一點火星起來將乾柴點燃。
這麼著,乾柴挪到灰燼上,她重新躺下去,身下是溫熱的,她昏昏沉沉的,又睡過去了。
再起來,有光亮從門的縫隙透進來,但還是冷。隔著縫隙看出去,雪花飛揚,竟是下起了雪。
火已經快滅了,瓦罐裡是空的,證明劉女沒再來過。但好在她輕鬆許多,先添柴,再拎著瓦罐出去。
寒風刺骨,她抬眼望去,四下無人。遠處隔著一片林子的地方,有幾棟房子,有煙囪在冒煙,那就是原主之前住的地方。
那裡住著五個人,老弱婦孺而已。
一個趙姓女君,乃家中主母;一個劉女,是這家的姬妾。
姬妾生女在三月,此女取名蠶兒。
《詩經》有雲:蠶月條桑,取彼斧斨。
三月,又稱蠶月。
此女生在三月,取名為蠶。
原身便是姬妾劉女所生的蠶女。
主母生子,產於正月,取名為‘正’,家中喚他正兒。
另有一老婦姓呂,服侍主母,常主外事,原主喚她為呂婆。
家中隻這五人,日子困頓,原主的記憶裡,家中采買一應之物,皆為呂婆隔三差五從外麵帶回來的。而家中所有粗活,都是劉女和蠶女所做。
姬妾就是奴仆,可互贈。
庶女與奴仆無異,若有嫡女,庶女隻能為媵妾。嫁人尚且是嫡女的附屬品,在家中怎會不是奴仆呢?
她取了雪放在瓦罐裡,回去放在火上。
沒時間想彆的,她現在隻想著怎麼活下去。
回身看著保溫用的乾草,乾草上還帶有草籽,她抬手拽了過來,用手使勁的往下揉搓,揉搓了半把草籽,又重新出去。
外麵的牆根下碎石不少,她抓起來拿手裡掂量了掂量,這才把草籽灑在雪地上,隻在屋裡坐著,把火堆挪到靠近門口的位置上,靜靜的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