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裡扶搖(80)
殺人何須挑日子?
隻要罪證確鑿, 罪犯也供認不諱,那便殺!什麼秋後問斬,沒有的!說什麼春季不問斬,有違天和。嗬!不能及時除惡, 便是最大的有違天和。
京城的法場也不大, 在城外很偏的地方。
誰也沒見過這麼大的陣仗, 而且, 便是執行死刑之前,罪行還得再審核一遍。於是, 把能調動的人員都調動起來, 每天能執行的人數也隻一百人而已。
於是, 第二天一早的報紙上, 全都是這一百個人的名字和所犯案子的簡略說明。案子見於報端, 也就意味著, 今天就是他的死期。
齊渭拿著報紙, 一個一個的往下看, 然後喊管家, “請夫人和二公子, 備馬車。”
作甚?
“去法場。”
啊?
“看行刑去。”
管家的手都抖了,“聽說羅君如羅大人諫言,死刑應該用斬刑。因為她認為槍決可能存在鑽空子的風險,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的。”
隻有驗明正身之後, 砍了就真的死了, 絕無任何意外。
“那些從各地找去的百姓,隻恨貪官不死,覺得砍頭能震懾人心,都呼喊著那些人貪官不配子彈……”
齊渭‘嗯’了一聲, “砍頭也去!該叫夫人和齊民心有畏懼。”
齊夫人並不知道帶她出門是為什麼的,她穿著雪緞小襖,流雲黑錦做的石榴裙,要上馬車了,她推開長子的手,隻搭著次子的手上了馬車。
在馬車上了,齊二才問:“去哪呀?”
齊渭沒言語,法場在城外,自家也在城外,真的不遠。
到了大路上,就遇到很多人,路都擁堵起來。
齊民小心的朝外看,“這是……哪裡有廟會?還是哪個寺廟裡有高僧宣揚佛法?你是要給爹超度?這邊我不記得有寺廟……”他徹底掀開簾子朝外看,路上的人看不到儘頭,前麵鋪滿了人頭,朝後看,也是一樣。人愛著人,間斷的有個馬車驢車……好熱鬨呀。
等坐回來了,他還一臉的疑惑,“我瞧著這條路怎麼像是朝法場去的那條路呀?法場換地方了?原來的法場上改建寺廟了?”
齊渭閉上眼睛,沒搭理他。
齊二無聊,取了兄長邊上的報紙展開,結果一看,滿紙的小格子。小格子裡是人名,然後所任官職,犯的什麼罪,最後被叛了什麼刑。
他嘖了一聲,“董時飛……工部尚書,他兒子我還挺熟的,死刑……□□年,禮部尚書……也是死刑?他家的女兒和離之後,聽說跟許多人相好。有那沒出息想攀高枝的,都成了她的入幕之賓了,人稱花場公主!這回……她沒的依仗了……”
齊夫人不愛聽,“閉嘴吧!鬨心。”
結果磨蹭到跟前,沒有什麼寺廟,就是法場。被圍堵的水泄不通的法場。
法場是在一片窪地裡,周圍的地勢高,所有圍觀的人都站在坡地往下看。
犯人被押解來,其實站的遠是看不見臉的,隻是法場前要驗身的,上麵報一個名字,便有數人前去認人。確定了,就喊一聲‘確認無誤’。
於是,這一百個名字,不管你是不是願意聽,都得聽一遍。
桐桐是案子的督辦,她當然在場。而朝中的官員,也是分批錢來觀刑。今兒斬殺的,全都是三品以上的。因此,今兒到場觀刑的官員,也是京城中所有的三品以上的官員。
桐桐低聲跟秦敏說:“可以選擇背過身去,你們可能有些受不了這個。去告訴黃大人,她可以回避。”
秦敏‘嗯’了一聲,轉身走了,過去給黃千蕊黃大人捎話。
羅君如正跟黃千蕊說話,聽了林叔珩的轉告,她說秦敏:“告訴伯爺,女官總得適應的。我跟她想的正好相反,我覺得所有的女官都該來適應……”
秦敏:“……”朝廷並不會天天殺人!當官也不用動輒就殺人。一百七十多年了,自新明以來,這麼大規模的刑場還是頭一次,乾什麼非得人人適應?好沒有道理。
黃千蕊隻朝秦敏點點頭,接受她的好意,“我會看著辦。”
秦敏自己躲到最後頭,然後背對著刑場,告訴自己不要回頭去看。
東南區的軍帥姓徐,徐軍帥看著坐在一邊的這位伯爺,他輕笑一聲,“林伯爺,這砍頭跟火|器殺人可不同……跟用刀子抹脖子放血也不同,你還行嗎?”
林雨桐朝他笑了笑,“殺過人沒留下心理毛病的,就再也不怕殺人了。怎麼殺都行!”觀摩隻是態度,閉眼不看卻由人呢!每個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不一樣,覺得不行的,背過身就完了。叫你們知道人就是這麼沒的,就這點意思。並不是有人掰著你們的眼睛非得叫看。
坐在前排的常青蓮朝後看了一眼,然後看向身邊的曹南院:“曹大人,你還行?”
曹南院歎氣:行什麼呀?那都是一塊共事過的人。人之所以是人,不就是避不開‘情’這個東西嗎?而今坐在這裡,得親眼看著昔日的朋友身首異處,是何滋味呢?
並不是誰都能跟林叔珩一眼,那是篤定了要殺的。挖空心思,過篩子一般,就怕少殺一個似得。
他直接起身,“……我去解個手!”避開吧!受不了這個。走的時候還不往喊常青蓮,“常閣老不去?”
你解手我跟著乾什麼?
曹南院自己都愣了一下,歉意的拱拱手,然後又叫趙遷,“一起?”
趙遷不去,“我還行。”
那你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