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君如哼了一聲,“此時其實是因我而起。”
顧玉娘就給羅君如又斟了一杯:“我還沒顧上問呢,這怎麼好端端的,衝著吳院正去了?總得有個由頭吧。”
“此次,並非一心隻為仕途。”她自嘲的笑了笑,“是我母親回京城了。”
“令尊大人要升遷?”顧玉娘就問說,“是提前得了消息了?”
羅君如搖搖頭,“未曾有這個消息……隻是家事。”她沉吟了一瞬,“說起來也沒什麼……隻是我父親在外麵有外室!早些年我在京城念書,我父親一直在漕運上,雖距離京城不遠,可到底不能總在一處,我並不知道,我父親養了外室。那外室給我父親生了三個兒子了。”
桐桐放下手裡的筷子,“朝廷反對養外室,於是,在原配和外室之間,需得做出選擇。令尊選擇了外室……”
羅君如‘嗯’了一聲,“我一直以為以我娘的美貌,跟我父親是恩愛有加的。卻不想,我母親所說的……都是假的!女人的美貌並不能叫男人從一而終。”
然後呢?
“我母親能理解我父親為什麼跟她和離,將外室扶正的事,卻無法理解朝廷和女官要去管這樣的‘閒事’!我母親當年也是在書院念過書的!她出身寒微,後來還去官學做了兩年女先生。
當時,我父親也才當差,衙門距離官學很近,一來二去便認識了。他們是兩情相悅走在了一起的。後來,我父親仕途還算是順暢,漕運衙門賞銀優厚,家中富裕……我母親便不再去做女先生了。
我母親她……曾經是女官政策的受益者。她在寒門得以有機會讀書,能靠著努力一路考出來,能有一份維持生活的差事。也因此,跟我父親認識,且一直得意於她與父親的相識相知……可誰知道人到中年走到了這個份上,她第一個責怪的卻是……”
顧玉娘想不明白:“是令尊不舍家產?”
“不是!家產全給母親,我們兄妹都已經自立了,我母親願意將家產將來給我們兄妹誰,我父親都不乾涉。”
“是覺得一步步走到如今了,令尊的仕途順暢,以後還能更好……不甘心放手?”
“我與兄長皆出仕了,並不會少了她的尊榮。難道子女給予的榮耀不及丈夫?”羅君如不懂,“丈夫給她的,都是有條件的。可子女給她的,都是無條件的。君既無意那便休!我與兄長定不會叫她過的不如從前……”
桐桐就問說:“所以,你認為根子是出在了女子教育上了。”
“是!”羅君如說的斬釘截鐵,“是吳廣知那些人,叫女子的路越走越窄了。”
“所以,你認為必須拿下吳廣知,變革得從皇家女子書院開始,自上而下?”
是!
桐桐就將花生米扔起來,然後抬頭張嘴接了,慢慢的咀嚼著,“你覺得拿下吳廣知的攔路虎是常青蓮……”
“還有……那便是咱們身份上天然不占優勢!”羅君如給林叔珩斟酒,“況且,雖然你一直說不用刻意分男官女官,可事實上,是壁壘已經形成。男官在女官的事務上甚少插嘴,常青蓮有絕對的話語權。當然了,新閣之後,有變化,但常青蓮的意見依舊至關重要。”
桐桐轉動杯子,問說:“那你覺得裁撤皇家女子書院,全部並入皇家書院,如何?”
啊?
“可這必會引起軒然大波……”再或者,“若是女子們全都退學了呢?”
“既然入仕途當官,男女同朝。那在學校男女同校,又有什麼不可以的。若是大家閨秀們都要退學,那就退嘛!寒門中上進的女子多的事,免去一切費用,一年幾身衣裳,食宿儘皆全免,你猜有沒有人願意讀。”
桐桐說著,就又笑道,“既然沒有女子書院了,那吳院正就可以退了。男女書院,那自然該有男女先生。書院中的先生也重組考核,不分男女,隻看其德、其才……那原先的那些先生,該退的也就自然退了……”
顧玉娘愣了又愣,這事真要是能辦成,還真就是個好法子。學生攻訐老師,這會被人所不恥。但是老師站在高台上,學生為了大局不得不拆了老師的台,誰又能說什麼呢?
原來,人可以鋒芒畢露,但事卻可以含而不漏,態度也可以隱而不發!
羅君如起身,在石桌邊轉啊轉的,“真的……行嗎?”
“為什麼不行呢?女官為何越考越少,難道不是因為教育的不公平?男子書院的先生儘皆大儒,而女子書院呢?她們是無法出仕,不適合出仕,這才成了先生。我們要男女同校,求的隻是公平的教育——而已!”
顧玉娘:“……”哦!話還可以這樣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