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裡扶搖(101)
周碧雲上火了!
牙齦腫起來了, 嗓子又疼又腫。她坐在炕上,邊上是不知世事的小孫孫,兒媳婦在屋裡正用小爐子給吊蓮子羹去火。
仲琴坐在邊上削梨皮,然後把梨削成一塊一塊的放在盤子裡, 推過去, “看給您急的。”
曜哥兒伸手就抓, 抓了梨子往嘴裡塞, 季瑛一把給攔住了,“小祖宗, 這多涼呀!咱不吃這個……”
周碧雲捂著腮幫子靠著, 一睜眼, 眼睛裡都是血絲, 這還是上火的征兆。
嘴上說著不急不急, 可這焉能不急?
三個姑娘, 仲琴這婚事成了老難, 季瑛都十八了, 總說叔珩穩重吧, 結果來這一下:這是要結親呀還是不要結呀?
仲琴將梨又推了推, “您趕緊吃吧,我已經叫人給叔珩送了信兒了,她今兒下了衙就直接回來。有話您倒是問呀,看給您急的。”
周碧雲伸手拿了也吃了, 但這心火下不去, 吃再多的梨也沒用。
她乾脆起身,又去拜娘娘仙了:“您保佑保佑,叫孩子們婚姻順順利利!不求大富大貴,也不盼著女婿個個都是俊才, 隻要人好,隻要能自立,隻要能對我閨女好一輩子……”
誓還沒發完呢,門簾子一挑,叔珩回來了。
“這正當差著,怎麼回來了?”
不是說娘不舒坦麼?桐桐先過去看,“上火呀?”她給人先扶起來,“吃一丸下火的藥吧,這有點嚴重。怎麼一會子工夫起這麼大的火?”
還問?
桐桐越發的笑了,說黃蕙荃,“嫂子,取藥吧,吃梨喝湯沒用。”
黃蕙荃笑著去拿了,“黃連?”這個外麵裹著蜜封著,服用的時候並不會很苦。
“行!”桐桐接了藥,接了仲琴遞來的水試了試水溫,“趕緊的。”
兩丸藥下去,泛上來的味兒都是苦的。周碧雲指了指邊上,“我急我的,是我沒想開,跟你們都不相乾……”
這麼一說,仲琴便低了頭,季瑛也沒法玩了。
黃蕙荃抱著孩子去外間去了,留下婆婆和小姑子們。說實話,不管是婆婆和小姑子們,都沒有什麼不好的。許是公婆對子女更縱容,從不去太過乾涉子女的想法,叫三個小姑子跟彆人家的姑娘都有些不一樣。
就像是仲琴,自己這個嫂子也跟她聊過,嫁過來幾年了,一個屋簷下住,姑嫂之間處的也不錯,女兒家的事是能說的。
都說仲琴挑揀,可用仲琴的話說,“若是男方沒有我父親和我妹妹的能力,又不及我家兄長忠厚細心顧家,我為甚要嫁過去。好歹總要占一樣吧!我在家裡明明什麼都有,可嫁過去樣樣沒有,我何必自己找罪受?”
細細想想,人家這話也沒毛病。不求你能力出眾,但求你真是個良人。若是能力趕不上人家妹妹出眾,待人趕不上她哥哥赤誠,身後又沒有背景靠山,長輩要是再比不上父母那般寬容,她憑什麼要瞧上。
但世人偏要說這是眼光高,是挑揀,怎麼辦?
後來有各種傳言了,又有人說這是不能忘情齊二,這不更扯淡嗎?
所以,從做嫂子的角度看,這個小姑子沒有哪裡不對。
就是季瑛,貪吃貪玩,一天天的瞧著沒心沒肺的,可她是家中幼女。父母疼愛,兄姐關照,要背景有背景,要靠山有靠山。說到親事,十八歲是不小了,可也不算多大,真不著急。
她坐在外間的榻上,給兒子取了布老虎叫他玩著,彆吱聲就行。
裡麵傳來叔珩的說話聲,她在外麵多有威嚴,但在家裡從來都是和聲細語的。一如現在,一說話就帶著笑音兒,好似天大的事都不是事,“……您是想問我不成親,沒個說法,這麼著鬨的天下儘知,怕對我不好,是吧?那您問呀,什麼也不說……也怪我!沒跟您細說。
可這有些事,我沒法跟您往透了說。我跟金肆曄來往了差不多有四年了,本也不是什麼不能見人的關係。不說,總歸是不合適說。一如現在,不提成親也有不提成親的理由。不是他的問題,也不是我的問題,而是……跟朝局有關。至於說人儘皆知……我的娘啊,您就說這世上有秘密麼?以我們現在這個位置,那些人麵上不說,背後還是會說的。
說就說唄,礙著我什麼了?這麼說吧,沒有一個人問到我當麵的。為什麼呢?因為不敢。就像是金鎮北金閣老,他那過往夠寫好些話本了,但耽擱他什麼了?您得跟我爹學,我爹就不著急,該乾嘛就乾嘛去了。整天跟金鎮北一個衙門,一起共事,兩人誰也不提。”
周碧雲:“……”這不一樣。
“這樣,我也不避諱,好不好?我叫人去告訴他一聲,叫他晚上過來用飯。您多見見,對人了解了,心裡便有譜了,成麼?”
“那……得備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