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 萬裡扶搖(175)二更(2 / 2)

是啊!流言再肆意,朝廷也不能胡亂搪塞。世道要朝前走,就得求真!而今解決不了,便愚民,此法不可取。

桐桐判此案,隻是提供了一種可能,一種叫當事人接受的可能,將事情了了。但卻沒有求得一個真字。

事實上,而今的認知所限,她求不來這個真。

但是,事情就這麼過去了嗎?

林家這個春天,將季瑛嫁了出去。

而金家也在這個春天,給金逸塵娶了妻。

桐桐按部就班處理各地押送到京城的人員和他們的案子,務必將證據砸實,重物證!

一入冬,四爺才說買隻羊好好貼秋膘呢,結果一個叫廖山成的下屬來了,遞了卷宗,“畜牧有了新發現。”

“哦?什麼發現呀?”四爺一邊接手了卷宗,一邊聽他說,“……今年前半年鬨的沸沸揚揚的案子,給了我一個很大的啟發。”

案子?啟發?

廖山成就笑道:“我用豬做了實驗,豬懷一胎所需時間一百一十天到一百二十天。您猜怎麼著,這麼些時間,我給繁育了兩代……”

發現什麼了?

“黑色的母豬和白色的公豬,產下的豬仔,全是白色的。”

然後呢?

“還是這頭黑色的母豬,我又給換了黑色的公豬,您猜怎麼著?產下的豬仔有黑白花豬,有白豬,有黑豬……”

得出的結論是?

“若是第一代白色的公豬確實會影響母豬後來的產崽,那是不是說,優良的公馬可以優先和母馬配|種,若是這種種_馬少的話,第一次配完的母馬再與普通的種_馬配|種,馬駒也有優於一般的馬匹。”

四爺:“…………”這種探索不能說是方向不對,鼓勵還是該鼓勵的,但是,“你有沒有考慮過,你選用的黑色母豬,它的父係和母係各是什麼顏色的?若是這個黑色母豬的父母本裡都有過白色的,它與黑色的種_豬配|種所生,出現白色或是黑白花色的,也應該不奇怪吧?這未必就是第一次的影響。”

這人愣了一下,“……對!也對。那這就得好幾年去試。”

“那就試嘛!”這個過程就是這樣。

就是一次因為這個事件給人的啟發,做了一個再正常不過的遺傳實驗。可這種實驗又瞞不住人,比如,飼養豬的是從外麵雇傭的人。這些人不懂更深的道理,他就是眼看著兩窩豬崽子的出生的。

然後回家就說給老婆聽,他老婆呢,也是跟彆的婦人爭吵的時候就罵人家改嫁來的婦人了。

說是人家二嫁生的孩子血脈不純雲雲!

然後那婦人不肯吃虧了,沒這麼羞辱人的,直接給告到了官府,於是,輿論便鬨了起來。

幾乎就是一夕之間,爭論之聲驟起。

很多文人開始在報紙上發文章,他們的理論就是:以前為什麼看重女人的貞潔,因著隻有如此才能保證血脈的延續。這不是男性的癖好,而是從子嗣傳承上考量的。

這個聲音,那讚同的人可太多了!

烏泱泱的,都在討論這個事。

桐桐對著報紙,早飯頓時沒有胃口。她跟四爺說,“我現在才知道,有時候敵人並不是站在眼前的人,而是新舊交替,大變革之下湧現出的各種思潮。”

我沒有證據支持我是對的,也沒有證據一定能反駁你是錯的。

於是,思想的碰撞如潮水,洶湧而來。

若是站在麵前的是個人,乾掉他就解決問題了。

若是站在麵前的是一群人,站在朝堂上舌戰群儒,未必不能取勝。

可而今的碰撞不是人與人的碰撞,而是思想與思想的碰撞,是認知的相互碰撞。是想要探尋真理,可偏巧隻是剛剛起步沒有成果的階段性總結。

有人拿階段性的東西當真理,有人卻不以為意,於是,碰撞就產生了。

這世上就是存在小概率事件,且是階段性的東西無法解釋的小概率事件。可若是有人拿這種事要涵蓋全部,去做他們理論的支撐,還真不知道從哪去反駁。

四爺就說:“求真館會放一些彆的猜測!”

這東西隻能慢慢的引導,做一些其他的報道,來推翻之前那個結論。

可是偏巧有人沉不住氣:羅君如直接發了一篇文章。

她應該是信了用豬做實驗的階段性結果,因此,她的文章裡是認同‘子肖先父’的,但她同時又提出了,既然牲畜與人能比,那麼,人與牲畜也能從彆的方向對比。

比如,為什麼野獸總是選擇強壯的交|配呢?這是不是為了生出更強壯的後代?如果是這樣,那麼,如果真出現了子肖先父,那這一定是第二任弱於第一任,於是,自然淘汰了第二任,選擇了更優的來繼承。

桐桐當時看到這篇文章的時候眼前一黑:你這是點了一把火呀!

她推出的觀點是——優勝劣汰!

我的乖乖呀!優勝劣汰這沒毛病,但放在這裡,支撐一個錯誤的結論,這是很危險的。

於是,火迅速蔓延起來,吵的沸反盈天。

學堂、酒樓飯館、茶館戲樓,到處都是爭論聲。

桐桐注意到,有一個署名曾遠的人,在報紙上從曆史的角度去反駁‘子肖先父’。他說,在元朝以前,並沒有子肖先父的說法。是因著元朝時期,漢人被外族統治,每個村都有元人監管。這就導致了,漢人家女子大婚,先送至元人那裡。

他們認為,隻有如此,漢人家生的孩子才像他們。

而這種說法,不過是為了加強統治的自欺欺人罷了。這話流傳下來,意思與當初已經相背了。它說的是元時的統治者的一種思想,並不是真相。事實上,元朝的民間一直有‘摔頭胎’的做法,為的就是保持血統的純潔性。由此也可證明,‘子肖先父’這個說法就是無稽之談!

顧玉娘將此人的文章放在第一版,字體給放大。

德閣老跟桐桐坐在值班房裡,她問說:“你覺得呢?真相是什麼?”

桐桐搖頭:“不知道!這許是後人才能替我們解開的謎團!無法解釋,也沒有證據證明什麼,隻能說明我們的能力沒到那裡……”

“但這兩個不同的觀點,已經影響女子了。”德閣老歎氣,“我跟羅君如談過,她認為人應該尊崇自然法則,優勝劣汰。且人也應該接受這種自然法則,承認優勝劣汰。”

桐桐:“…………”可能認同她的人還不少吧,“我再去跟她談談。”

這也不是為官的分歧,更不是對一件具體事務處理的分歧,單純就是思想意識上的分歧。

桐桐約了羅君如去家裡,談這個事情,“人與獸,有相同的地方,但更有不同的地方。首先,人有思想,有意識,有倫常……”

“子非魚呀!”

“那魚也非我呀!若就按照你說的優勝劣汰,你告訴我,什麼是優,什麼是劣?聰明的是優,強壯的是優……那敢問,若是如此,儒家的‘寬’在哪裡?‘仁’在哪裡?尊老愛幼,不能舍棄幼,那便當舍‘老’,因為在獸群裡,‘老’便該被淘汰?”

“可咱們若不強起來,他們就會永遠拿女人的貞|潔說事!我得叫人知道,女人也在優選男人!男人不夠優,他的血脈就活該被淘汰!”

桐桐:“……”咱不搞對立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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