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外麵站了好一會子,直到金大人出來了,他才跟著離開。
四爺一邊走一邊問說,“看了幾天,什麼感受?”
“感受到了一股新生的力量。”
四爺眉頭一挑,沒打斷他。
小皇帝看著遠處的落日,站住腳說,“他們好組織,他們習慣於遵守規章紀律,他們若是有人引導……是非常駭人的一股力量。”
四爺拍了拍邊上的大石:“坐!”
小皇帝坐過去了,沒有說話。
四爺就說,“你看到的是朝廷的工人,他們歸朝廷管理,沒有被苛待過。讓他們勞有所得,安居樂業,這是你看到的!你沒有看到的是那些非朝廷雇傭的工人……越是朝前走,這樣的雇傭工人會越來越多,他們的待遇不能跟朝廷雇傭的工人相比。”
明白!也就是勞非所得。
“這是商人的本性!壓低成本才能獲得更大的利潤,這是商人的利益!於是,之後可能麵臨的問題就是大量的雇工跟商人之間的矛盾。他們各自要爭取自己的利益,誰都不肯讓步,那結果是什麼呢?”
小皇帝沉默了半晌:“誰的力量大,誰贏!欺負人可以,可一直欺負人,一旦反彈,就能要命。或者說,結果可能就跟FA國一樣,那些貴族壓榨的城市貧民活不下去了,於是,大革|命爆發,貴族的命被革了。放在新明,被革掉命的就是沒有給予雇工該有待遇的那些人。”
四爺就笑了,問說:“現在懂了嗎?”
懂了!真的懂了。
但這種冒頭起來,這就意味著帝製慢慢的在走向末路。
想要自己摘下頭上的皇冠,脫下身上的龍袍,朕需得乘風而起。站在高處,從容的一步一步走下來,許是真的不遠了。
四爺問說:“怕嗎?”
小皇帝搖頭:“以前會怕!現在……不怕了。”
“有顧慮嗎?”
“有!任何事情都有風險……我不想拉著彆人跟我一起涉險!我能從容的應對身份的變化,因為我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命運就朝哪邊擺。但彆人卻不能儘知!當一個人的身份從普通到至尊,再從至尊跌落如普通,我沒有把握保證……這個人的心態始終如一。若是如此,那又何必呢?”
意思是不想成親。
四爺看他,他抿著嘴,臉蛋鼓著,嘴唇緊抿著,帶著幾分倔強。
“好!”四爺沒勉強,“這個顧慮有道理……怎麼都好。”
並沒有強迫的意思!小皇帝咧嘴笑,奶萌奶萌的:其實成親不成親的,隻要對先人有交代,那就沒問題了。
先人要是不介意斷子絕孫,朕暫時也沒有想要成親,那問題就不大嘛!誰說什麼都沒用的。
他重新歡喜起來了,“我要去野釣……晚上吃炸小魚……”
好!晚上吃炸小魚。
“吃了炸小魚嗎?”桐桐將看了看信紙,信紙上還有油乎乎的爪子印。
信是四爺寫來的,但總有兩頁是那孩子寫的。
四爺在心裡信裡說,技術的革新帶來了大量的雇工,海外的貿易促使工業的規模擴大化,人口朝城市移動更加明顯……這是誰也無法阻擋的趨勢。
桐桐歎氣:雇工脫離了土地,成為城市無產者。他們與雇主之間的關係……決定著很多事情。
或許不久的將來,一個階級的興起,另一個階級的滅亡,就能叫這個天下天翻地覆。
真等浪起了,不管是自己還是四爺,亦或是小皇帝,都是逐浪之人,也隻是逐浪之人而已。
天氣和暖了,四爺回來了。
遠遠的看著桐桐,瞧著她從容了很多。
以前總之著急,總是像弦上的箭,但現在,她整個人平和了。
她坦然的順著時局走,而不是想憑一己之力去掰正時局。
他走過去,拉了她的手,什麼也沒說,隻並肩朝前走著。
小皇帝跟在人群裡朝那邊看,眼裡焉能不羨慕。民間有太多關於太|祖和祖娘娘的傳說,說他們恩愛非常,說他們是神祗下凡。
恩愛是真的,神祗嗎?並不是!時勢造英雄!隻有時勢需要的時候,他們才會去做這個英雄。更多的時候,他們就是芸芸眾生中的一份子。
可若不是神祗,他們又怎麼能回來呢?
小皇帝這麼想著,就又笑:誰又能保證普通人離開後就再不會回來了呢?各有各的機緣造化罷了!
朕的造化是他們!
他們的造化是什麼呢?也許,他們的造化隻是彼此罷了!
桐桐回頭看,看那孩子。
四爺跟著轉過頭來,而後也笑。
笑什麼呢?
笑你想的對,我們的造化就是彼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