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葛享受著他周到的服侍,心中自然是彆樣滋味。
她便故意道:“殿下,我突然覺得這中衣穿著不舒服,想必是有些糙了。”
寧王聽著,抬手便要召喚侍女。
青葛阻止了他:“就在那邊箱籠中,殿下幫我拿吧?”
寧王並未多想,起身去旁邊箱籠中拿了一件中衣,不過青葛看了後並不滿意,又要他再選一件,寧王隻好又挑了一件,青葛才勉強滿意。
上了榻後,她又生出幺蛾子:“殿下,我這胳膊一伸便覺得疼,你喚侍女進來幫我寬衣吧。”
寧王:“這有何難,我來吧。”
青葛:“那就勞煩殿下了。”
於是寧王彎腰上前,幫她更衣,更衣過後,抱著她放在床榻旁,俯首為她係上中衣腰間係帶。
青葛望著近在咫尺的寧王。
他有一雙
讓人過於驚豔的眼睛,內雙,薄而狹長褶線,眼尾處微微上挑。
這讓他看上去矜貴疏淡,有著與世間涇渭分明的孤傲,又會讓人感覺,這個男人永遠都可以把一切牢牢把控在他手中,永遠都能俾倪眾生。
這麼想著時,寧王卻陡然掀起眼皮。
於是青葛的視線便瞬間跌入了那雙濃釅的黑眸中。
視線相觸,房間中一時無聲。
在片刻的沉默後,寧王抬起手,幫她整理好中衣,之後才道:“好了,睡吧?”
青葛卻有些失落的樣子。
寧王聲音溫醇:“嗯?”
青葛輕歎了一聲:“殿下,我突然覺得我很沒用,我給你添亂了。”
寧王聽著,輕笑一聲:“傻不傻,你是我的妻子,我們夫妻一體,什麼叫你給我添亂了?”
青葛睜大眼睛,望著他:“可是殿下,你不覺得我太沒用了嗎?”
寧王抬起手來,略帶著薄繭的大手捧住青葛的臉,細細一番端詳。
他看了好半晌,以至於青葛忍不住道:“殿下?”
寧王卻道:“我在看看我的王妃,看看她怎麼沒用了。”
他挑眉,笑著道;“可是我怎麼沒發現她沒用呢?”
他笑聲溫醇,濃釅的眸底都是溫柔的縱容。
青葛看著這樣的他,不免想著,任憑誰看到這樣的眼神不會心動?
誰又能想到,眼前變著法兒哄自己王妃開心的,便是適才森冷嗜血,一個簡潔的“殺”字便瞬間結果多少條人命的閻羅呢。
偏偏他還那麼細心,怕身上沾了血腥味嚇到他的王妃……
她心思有些恍惚,便喃喃地敷衍了句:“是嗎?”
寧王看她這樣,隻以為她是受驚過度,到底有些累了,便收斂了笑,攬著她,溫聲道:“今日突遭襲擊,讓你受驚,是孤不曾保護好你,你受驚過度,難免有些忐忑不安,心中煩躁,這也是人之常情。”
青葛:“嗯,我是覺得難受……但我不知道為什麼,反正身上不適。”
寧王歎了聲,安撫地握著她的手:“那就睡吧,明日興許就忘了。”
青葛:“好吧,不過我要殿下摟著我。”
她依戀地偎依在他胸膛上:“隻有這麼靠著殿下
,我才覺得安心。”
寧王垂眸看著自己的妻子,她微合著眼睛靠在自己懷中,脆弱依賴的樣子。
於是胸腔位置便掠過一縷酸楚卻又酥麻的奇異情緒。
再開口,他的聲音溫柔得不像樣:“那我便一直抱著你。”
在寧王溫柔的拍哄下,在那清淡的鬆竹氣息中,青葛竟然很快睡著了,她甚至覺得自己從來沒有睡過這麼好的覺。
她想她真的累了,太累了。
自從接了這差事後,她心裡一直繃著一根,她要提防著莫經羲的算計,提防著羅嬤嬤的監看,提防著一手調教自己的葉閔,提防著曾經與自己並肩作戰的夥伴。
她瞞天過海,狗膽包天,稍有不慎便是萬丈懸崖。
而就在昨晚,她更是把自己逼到了極致。
好在一切都暫時結束了。
她沒有死在彆人的刀劍之下,她也沒有被寧王重罰,更沒有被葉閔放棄,她總算可以暫時隱去暗衛的身份,躺在柔軟的榻上,享受著這一刻的安逸。
寧王大手撫著她的脊背,拇指輕輕摩挲著,一個骨節一個骨節地按壓,於是青葛便一節節放鬆開來。
這讓她覺得自己變成一隻貓,正被溫柔撫摸。
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幻夢,不過她還是享受到了。
於是她閉上眼睛,讓自己沉浸在那種被人哄著疼著的虛幻中,意識慢慢模糊,之後終於沉入睡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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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此次遇劫後,餘下的行程倒也順利,一則各地州府都越發加強防護,帶領大批侍衛接送,並提前嚴查本地,各處侍衛星羅密布,這麼一來,各路宵小歹徒自然無機可乘。
於青葛來說,經過這一場波折,她可以暫時卸下護衛之職,暫時隱退,她不必一人分飾兩角了。
隻是經過這麼一場,心裡到底是不一樣了。
善惡就在一念之間,她的心中原本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黑洞,深不見底,隻是被她刻意壓製下來,如今這黑洞已經細微的裂縫,那是她也無法控製的。
這麼想著的時候,青葛偎依在馬車的木壁上,望著窗外。
原本的輦車已經被毀了,匆忙之中用了尋常的馬車,此時這馬車慢悠悠地走在晨間的官道,因為時候尚
早,外麵隻有貪著趕路的零星路人。
清晨的天淺藍明淨,上麵飄著絢麗的小雲片,一層層猶如魚鱗般延向遠方。
早間的陽光落在她的臉上,她閉著眼睛,享受著這一刻的靜謐。
誰知這時候,羅嬤嬤卻突然歎了一聲:“什麼時候到皇城啊!”
青葛半合著眸子,懶懶地靠在那裡,並不理會她。
其實說起來羅嬤嬤倒是一個幸運的,那日被她從後麵劈暈了過去,所以當時亂石滾動時,她躺在輦車上倒是躲過一劫。
再之後她自己醒過來,竟是從死人堆裡爬起來,恰好遇到當地官府派來的公差,她哭著找人家表明身份,對方把她帶到了溫正卿麵前,認出來是她,才把她帶回來。
羅嬤嬤也是受了傷的,每日哎呦哎呦的,不是這裡疼就是那裡酸,不過麵對青葛,倒是話少了許多,也不怎麼叨叨青葛了。
甚至對於青葛和寧王的種種,她也顧不上了。
這時候,羅嬤嬤卻是有些不甘寂寞的樣子:“娘娘,到了皇城後,就能遇到咱們家大公子了。”
她說的大公子,自然是夏侯止瀾。
青葛倒是多少有了幾分興趣,她終於收回望著天空的視線,看向那羅嬤嬤。
之後她道:“我看那畫像,大公子生得皎皎如月,倒是世間罕見美男子呢?”
羅嬤嬤聽她這語氣,頓時瞪大眼:“你什麼意思?”
青葛:“沒什麼意思,就是好奇嘛,這是我兄長,我當然得問問。”
羅嬤嬤卻不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