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的陌生人看見他驚訝了一下,一臉古怪地讓他坐在了後排車座上。
被驚動的喪屍們在街口探頭探腦,男人從二樓跳下來,鑽進車裡關上車門:“走。”
陳陌一個人坐在後排座位上,低頭查看自己身上是否有傷。
不止是被喪屍咬傷會有危險,刮蹭出來的傷口如果碰到新鮮的喪屍血,也會導致感染變異。
男人從副駕駛上回頭,問陳陌:“小孩兒你叫什麼名字?”
陳陌垂著頭,自己剪的狗啃劉海亂七八糟地垂在額頭上,他小聲說:“陳陌。”
男人又點了一根煙,在車廂裡肆無忌憚地吞雲吐霧:“我叫宋劍。”
司機一邊瘋狂開車離開這片居民區,一邊忍不住從後視鏡裡看陳陌的臉,小聲說:“真像。”
陳陌怔了怔,不明所以地看著司機。
叫宋劍的男人微微沉下臉:“好好開車。”
司機乖乖閉上了嘴。
陳陌看著宋劍,猶豫了一會兒,小聲說:“謝謝。”
宋劍是個很英俊的男人,但他皮膚很差,黝黑粗糙,胡子拉碴,還有幾道細小的疤痕。他在煙霧繚繞中靜靜地凝視著順手撿回來的少年,那張小臉臟兮兮的,卻仍然隱約可以看出本來清秀漂亮的模樣。
宋劍扔給陳陌兩張紙巾半瓶礦泉水:“把臉擦擦。”
在這個是世道上,瓶裝水是最珍貴的資源之一。
河水和地下水都可能被喪屍汙染,唯一安全的飲用水就是在喪屍爆發前生產出來的那些瓶裝水。
可瓶裝水已經是不可再生的資源。
陳陌走過很多家超市,裡麵最先被洗劫一光的,往往都是瓶裝水。
陳陌看著宋劍扔給他的半瓶礦泉水,不知所措地眨著眼睛,不知道宋劍是讓他洗臉,還是讓他喝掉。
宋劍看這小孩兒傻乎乎的,歎了口氣放下車座靠背,爬到後座上。他擰開礦泉水瓶,用珍貴的飲用水浸濕紙巾,大力擦乾淨那張臟兮兮的小臉。
血汙和泥灰被擦下來,露出少年白皙細嫩的肌膚,那雙純粹乾淨的眼睛有些不安地輕輕眨著,長長的睫毛蝴蝶一樣撞在宋劍掌心。
宋劍心口一顫,二手煙噴到了少年清秀的臉上,嗆得陳陌咳嗽起來。
宋劍沉默了兩秒鐘,無奈的地把抽到一半的煙扔到了車窗外,乾叼著一根煙含糊不清地問:“你一個人?”
陳陌點點頭,輕聲說:“我一個人很久了。”
宋劍說:“這個世道想自己活著,不容易。”
陳陌說:“慢慢就習慣了。”
宋劍低頭看著那張剛剛被擦乾淨的小臟臉,有些出神地恍惚了一秒鐘。
在喪屍爆發之前,宋劍是宏浚集團董事長的私人保鏢。
在度過喪屍爆發的第一波混亂之後,宋劍和宏浚集團安保部門那些無牽無掛的單身男人們,在距離市區三十公裡的這座度假區築起了堡壘。
這裡原本也是宏浚集團旗下的產業,是董事長給兒子言若明準備的二十五歲生日禮物。
後來言家父子都死在了喪屍中,宋劍成了擁有唯一一個這座度假區全部安保權限的人,在巨大的沮喪和痛苦中,他成了這裡的新主人。
言家父子的私人保鏢有十個人,宏浚集團的安保部門除去跑回家帶父母妻兒一起逃亡的,還有十三個人。
這些人不是父母早逝單身一人,就是妻兒死在了第一次爆發中。
在這樣的世道裡,住在一座軍用安保級彆的度假區裡,總比孤獨逃亡要好得多。
一開始隻有他們這二十幾個年輕人,後來逃命的人路過這裡,這裡的人就漸漸多了起來。
他們分工明確,有人在瞭望塔上巡視境界,有人在度
假區裡麵種菜養殖。
更多的人都在修築高牆,用砂石和水泥堆起半米厚的牆,試圖把度假區圍成一座更加堅固的堡壘。
宋劍是這座堡壘的主人,但他並不喜歡留在城堡裡過安靜的日子,他經常會帶著幾個得力手下出來巡視周圍,搜尋物資和人口。
陳陌想,他真的很幸運。
在他寂寞絕望到想要從樓頂躍下去,跳到喪屍堆裡的時候,對麵樓層傳來了一聲槍響。
那個陌生男人救了他站在晨曦灰白的光芒中,笑著對他伸出了援助之手。
陳陌很累,他已經兩天兩夜沒睡覺了。
可在末世裡被迫培養出來的警惕心卻讓他強迫自己一直清醒著,努力觀察著身邊的一切。
汽車開在一條冷清卻寬闊的柏油路上,一直開出市區,開到郊外依山傍水的山腳下。
一座高牆大門的度假中心映入眼簾,高牆外正在修築一座更高更厚的牆,工人們都與宋劍十分熟悉,紛紛停下手裡的活笑著打招呼。
厚重的大門徐徐打開,汽車直接開進了度假區中心的心臟處,宋劍打開車門,對陳陌說:“跟我來。”
陳陌抱著他簡陋的武器,跟著宋劍走進了這片世外桃源似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