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彼此初見(2 / 2)

但從未有人那般關心他。

因此,他沒有拒絕。

“然後呢?”眼前,時青尋很有興趣地問他,“你意思是,你從天庭到凡間拜師,一落定東海就遇上了我?然後我還帶你回家了……我當時也有房啊,挺好的。”

她那時的家,其實就是個破草屋。

甚至比在青雲洞還要破舊。

哪吒回憶著,彼時的她行為言語都有些怪異,隻是他也初初到凡間,並不知凡人應該是如何模樣,因此毫無懷疑。

到後來,他決意上乾元山拜世外高人太乙為師,時青尋為他餞行,回過神來,他提出了這個疑問,而她也坦然地向他解答了。

其實也不用她解答,當時,他已心覺她非此間人。

她不屬於這個世界,因而行為舉止的種種怪異,便能解釋。

“原來,我沒有陪你去拜師啊……”時青尋倒是微怔。

在蛇盤山時,她也向敖丙詢問過相關的事,隻是敖丙含糊且有意引導,她覺得敖丙的話半真半假,沒有全信。

但她曾猜測,哪吒之所以看重她,或許是她曾陪過這個獨身拜師的少年一程。

少年沉默了一會兒,忽然似笑非笑看向她。

“你守著你的籬笆地,怎肯挪窩?”

“……?”

“千年前就愛種地了。”

時青尋一下反應過來,是在調侃她一放假就跑到青雲洞前種地。

可惡,血脈裡自帶的種地基因不行嘛。

“那然後呢?”有點窘的時青尋,意圖過掉這個被人調侃的話題,“我收留了你一陣子後,你就獨身一人去拜師了?那之後,我們還有聯係嘛?”

肯定有聯係,這是毋庸置疑的。

時青尋猜都能猜到。

要隻是這般萍水相逢,哪吒沒必要一直念念不忘從前的事。

哪吒卻沉默了好一會兒。

“哪吒?”

“有。”他道,“在我離開後一段時間,你反悔了,說你想隨我一同拜師。”

“啊這……”時青尋也有點搞不懂那時候的自己,她撓了撓頭,隻得問道,“那你怎麼回答?”

“我並未同意

。”

“……?”

時青尋腦子裡生出一個問號,驀地抬頭看他。

哪吒也正垂眸望著她,背光之下,他的眸是極為深邃的顏色,幽深得像不會起伏的潭水。

大多數時候,時青尋都不能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他流露情緒。

一般人,開心時會不自覺眼尾微彎,所以叫眼角含笑,憤怒時會不自覺瞪圓雙眼,因而叫怒目圓睜。

悲傷會叫人落淚,恐懼會叫人瞳孔緊縮,一切情緒都能從眼睛中看出來。

他卻不同。

少年本生有一雙極為好看的眼,鳳眸微挑,長睫如扇,可他的目色卻慣常是空洞的——但此刻,時青尋還當真從他的眼中看出了一絲淺淡的情緒。

“怎麼了?”她不由得問。

他的眼中是怒意,瞳孔微縮,又如惶恐。

為什麼?

“……沒什麼。”再次藏匿了情緒,哪吒隻是淺淺勾出笑,與她解釋著為什麼不同意,“你想拜師,可師父定下的規矩是需獨身上山來,乾元山險峻,我卻幫不了你,心中自然擔憂,因此不願同意。”

對於彼時是凡人的時青尋而言,那座乾元山,實在是太高了。

那是凡人無法企及的高度。

但哪吒並沒有如所言的那般擔憂,那時候,他與她並不算那麼熟悉,他隻是靜靜駐足山頂,遙遙望她,目睹著她一遍遍往上爬,怎麼也不肯放棄。

孤單到甚至有些孤僻的少年,內心祈望得到旁人的關注,得到屬於他的駐足。

他日日看著時青尋的身影,忽然,心中生出了一個古怪、又令自己怔愣的想法。

為何不肯放棄?

乾元山中,並無她要堅持什麼的理由。

如果非要有,難道是因為他?

這座和雲樓宮彆無二致的清幽高山,她誰也不識,隻識得他。

“所以我最後沒上去,是吧?”

哪吒看著她,點了點頭,“嗯。”

——不,她上去了。

乾元山上,太乙真人問她為何堅持,這也是哪吒那段日子存在心中的疑問。

她很坦然,不像他自小活在李靖的反複殺念之中,她對任何人都不存提防之心。

她回答道:“我要回家。

有人告訴我,修煉成為仙人,我說不定就能回家了。”

那一次,哪吒才知,原來這個看似在東海岸邊獨自生活的凡人姑娘,她原來還有另外的家。

她並非是孤身一人,她與他完全不同,也並不是為了他而堅持上山。

這並沒有什麼,他偶爾會見到李靖對金吒木吒的寬容,人慣常擁有美滿,隻不過他沒有而已。

可不知為何,他心裡還是忍不住升起一種被背叛的怒火。

——以及妒意。

世間人皆圓滿,隻有他生來是災禍之兆,被人避之不及,無人在意,也什麼都不曾有。

時青尋有一個家……

意味著,她會有一日,離開這裡。

離開東海,離開乾元山,她是異世界的人,一旦離開,任何人都無法探尋到她的蹤跡。

隻不過,他的師父並沒有答應。

太乙真人說她天資平平,且靈魂薄弱,他也看出了時青尋並非這個世界的人,卻並未點破。

後來,太乙真人還特意與他說過這回事。

時青尋是凡人,但絕不是普通的凡人,異界的幽魂心存執念,她對回家的執念難以想象,才得以凝出□□,在這個世界定居,期望尋找到回家的路。

“然後呢?”

眼下,時青尋仍在問他。

“拜師不成,我就應該回東海了吧。”

“……嗯,我陪你回了東海。”他望著她那雙毫無察覺的眸子。

就像是懷有某種嘲諷的惡意,他難得主動替師父擔任了這個送她回去的任務,天生惡劣的神,很難學會設身處地為他人著想。

陪她的一路,他什麼也沒有說,看著她失落至極的樣子,心中甚至想的是——

隻是孤身一人而已,便覺難以忍受?

不如將她困在東海,讓她也感受孤單還不得自由的日子,像他感受過的那樣。

一定會更難受吧。

彼時的他,不喜看見他人的歡愉,但在他人痛苦之時,也不會生出一絲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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