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的一張臉,王大人,你說,若是出現在京城裡,會造成什麼樣的轟動?我想許多人的表情一定會非常有趣的。”軒轅熙刻意壓低了聲音,不過,依舊不能聽出他語氣裡的期待。
不過,除了一雙露在外麵黑漆漆的眼睛,誰也看不到他的表情,見對麵的王雪君神色圍邊,無趣地聳了聳肩,“還是說,王大人和蔡大人準備讓她一輩子都待著這個小村子裡,我想那人若是知道了,是肯定不會感激你的。”
“哦?”王雪君依舊是抱腰的姿勢,隻是臉上的笑意少了許多,“看來我們是熟人了,關於那人和那張臉的事情,這天寒地凍的,你何不摘下麵巾,然後我們找個地方,喝杯熱茶,慢慢詳談。”
“嗬嗬,王雪君的名字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與你慢慢談,還不如直接動手勝算來得要大一些,”軒轅熙這話剛剛落下,就感覺到身後淩厲地掌風朝著他的背心而來,正要閃身躲過。
“主子,這裡有我們,你先走!”前後出現五個黑衣人將軒轅熙保護起來,說話很是乾淨利落。
“嗬嗬,”軒轅熙低沉的笑成帶著愉快的心情,“很遺憾,今天不能領教王大人的高招,不過,還是希望王大人能想想在下的話,若她真與那人有淵源的話,你這樣隱藏著他唯一的親人,我想他肯定是不會感激你的,希望下次有機會再跟王大人慢慢詳談,告辭。”
說完,一提氣,一道黑影劃過,迅速地消失在黑夜裡,徒留兩幫人馬在黑夜和寒風下對持良久。
“博文啊,回去了。”王雪君說完,優雅地打了個哈欠,轉身朝著村外走去,那速度,看似悠閒,卻快得很。
蔡博文看了眼並沒有要動手的十個黑衣人,跟上了王雪君的腳步,“師傅,你說他們。”
“至少現在看來是沒有惡意的,以後就難說了,”王雪君沒有告訴蔡博文,能擁有這樣頂級的侍衛暗中保護的,還是十個這麼多,在京城裡,人數絕對不會超過十根手指頭,這也是為何他會放任那人離開,而並沒有讓他自己的暗衛出現的原因所在,如是鬨大,恐怕知道的人會更多,反而不好。
蔡博文沉默了一會,才開口說道:“她是不是終究還是逃不過那個地方?”
王雪君停下腳步,抬頭看著清冷慘淡的月光,“若是天命如此,我們能做的也就隻能是順其自然而已。”
天氣一天天的轉冷,當第一場雪下來的時候,整個楊家村像是被披上了一件厚實的白毛衣,除了必須要出門的,大部分人都窩在家裡,孩子在院子裡玩耍,玩瘋了的時候便會響起大人的吼聲。
在這個時候,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真正地閒暇了下來,每日裡除了一日三餐,就是一家人坐在一起,說著漫無邊際的話,婦人們多半是會拿針線,要麼繡繡花,要麼縫縫補補,男人們有手藝的會做些手藝活。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空閒的,家裡處境困難的,會趁著這一年的最後一個月去縣城裡做工,雖然因為寒冷,會比之前更苦,可工錢也遠遠比平日裡要多,所以,就是楊家村都有不少人願意去的。
“總算是好了,”看著麵前的一大幅繡品,司月很是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活動著她的兩隻胳膊。
楊天河放下手中的醫書,這僅僅隻是入門的,楊雙林送給他看的,再配合著每日定時定點的學習,倒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困難和吃力,走到司月旁邊,“真好看。”
“恩,等清洗好了之後,你就順便送過去。”想著外麵的寒風凜冽,即使是穿得再厚實,司月也是不願意出門的。
“好。”楊天河倒沒覺得什麼,以往的這個時候,他應該在縣城裡做工,穿得也不像現在這樣,一出門司月就必須讓他們父子兩個從頭包到尾,嚴實得隻剩下一雙眼睛在外麵,低頭看著完好沒有一個凍瘡的手,對於現在的日子,他是再滿足不過的了。
冬天日子短,晚飯過後遛食的事情也因為司月怕冷而取消,一家子人和楊家村所有人一樣,早早地上了床,待在被窩裡,若說他們一家三口有什麼不同的,那便是說話的聲音比彆家要大上一些,因為楊天河不跟他們母子一個屋已經夠可憐的了,說話的時候怎麼也要帶上他一起的。
然而,即使是司月再不想出門,年貨還是要辦的,這個新年,對於他們一家三口來說,都是特彆的,這是司月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新年,是楊天河和楊興寶分家後的第一個新年,當然,在他們父子眼裡,最重要的是,楊天河多了一個媳婦,楊興寶有了娘親。
農村裡過年,是從臘月二十三就開始算起的,可直到臘月二十的時候,田氏看著他們家裡什麼都沒有,再看著司月一副不緊不慢完全不著急的樣子,急著說道:“我說妹子,你們可要比我們快些準備起來才好。”
“為什麼?”前世的時候,司月對於過年的熱鬨僅限於八歲前的模糊記憶,八歲以後,她看到的基本上都是些皮笑肉不笑的臉,要麼是在迎來送往,要麼就是在大酒店裡吃吃喝喝。
而對於這裡的習俗,也是從書上看來的,但她知道,這麼大的大齊國,並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像書上說的那般過年,所以,她打定主意,一切以隔壁楊大叔家的準備為參照物。
楊雙林身為長輩,自然很高興地點頭,過年嘛,自然是越熱鬨越好的,隻是,他到底是個男人,哪裡有田氏細心。
田氏眉毛一挑,指著他們家空曠的院子,“臘月二十六的時候要‘燉大肉’啊,妹子,我們家是準備殺一頭豬的,你呢,是準備殺頭豬,還是去集市買肉?”
“有什麼區彆?”司月眨眼,她是真的完全不知道啊。
“那到沒什麼區彆,楊家村家裡養豬的,除了日子實在過不下去的,都會在這一天殺豬,不過,你家不是沒養豬嗎?去集市多買些豬肉也是一樣的。”田氏笑著說道。
司月想著自家寶貝兒子這些天歡喜得比以前更厲害了,因為王大人已經說了,從臘月二十三一直到正月十五他都放假,當然,讓小孩更開心的是過年,有事沒事就將這兩個字掛在嘴邊,就是楊天河這麼一個大男人一提到過年眼裡都是亮晶晶的,被這兩人帶動,讓她心裡都不由得有些期待起來。
略微思考了一下,這才笑著說道:“那我們家可以買一頭豬,”蹙眉,沒地方放活豬啊,看著田氏,“大嫂子,能不能先放你們家豬圈裡,等到臘月二十六那一日,再拉到我們家來,殺豬。”
過年嘛,過的就是氣氛,圖的就是喜慶,這彆人家都在熱熱鬨鬨嗷嗷地豬,就他們家冷冷清清地對著一堆肉,那怎麼行?若真是如此,她都可以想見他們家寶貝兒子伸著脖子看著隔壁楊大叔家熱鬨羨慕的可憐樣子,一頭豬而已,又不是買不起。
田氏看著司月,卻沒有一口氣答應,過年嘛,不僅僅習俗多,禁忌也不少,仔細地想了一下,這才點頭,“成,不過,最好是提前買,彆到時候事情一多,忙得不可開交。”
司月受教地點頭,“恩。”
“臘月二十七,殺隻雞,這個你更得早些買,最好能買到好看且氣派的公雞,那樣吉利。”田氏想了想接著說道。
聽到這話,司月想了想,眼睛一亮,笑容燦爛地看著田氏,“大嫂子,我記得你們家有一個很漂亮也很威風的大公雞,不知道賣不?”
“想都彆想,那是我們家為過年準備的,賣給你們了,我們家上哪去買啊?”一聽司月這話,田氏想都沒想地拒絕,不過,聽著司月誇她們家的公雞,又挺了挺很有料的胸膛,臉上儘是驕傲之色,“那公雞,可是我和二弟妹早早就準備好,精心養出來的。”而實際上,隻是草草地丟給家裡的小孩子在喂養,那大公雞能長成那樣,除了基因問題那就是它自身努力的結果。
“哦,那我就隻得去市集上買了,還有沒有其他的要準備的?”司月笑著問道。
“你們先把這兩樣準備好吧,臘月二十七那一日,縣城裡會有市集,到時候我們全家都會出動,會帶上你們一家三口的,”田氏笑著說道,“你們記得準備好銀子就行。”
“恩,恩,”司月連連點頭,她現在總算是看出來了,不僅僅是家裡的兩個人,就是眼前的田氏,似乎對春節都格外期待,不然,她如何又會眼冒精光,一副摩拳擦掌準備大乾一場的樣子。
於是,就在這一天,司月和楊天河用過午飯後,拉著楊天河,把買豬和公雞的事情告訴他,“我是讚同買豬,而是不是買肉的,你的意見呢?”隱含的意思是公雞是一定要買的。
“那就買吧,”楊天河想了想,笑著說道:“我想這個時候,村子裡要賣豬的人一定不少,我去打聽打聽,若是相中了,定下來就更好了,我們家沒有豬圈,到了二十六那日,直接牽過來也不麻煩。”
“恩,你總算聰明了一回,這個主意不錯,這樣就不用麻煩大嫂子他們了。”司月點頭。
這天下午,楊天河將楊家村要買豬的人家都看了一遍,最後從離著他們不遠處的楊雙祥家裡挑了一頭,至於說幫忙多喂幾天,在一個村子住著,又是親叔侄,這根本就不算是什麼事情。
公雞的事情楊天河出手就更快,接小寶下學的時候,就去集市逛了一圈,在專門賣公雞的地方,挑選了一隻司月強調的又好看又精神氣派的公雞,付了錢,拎著公雞,父子兩樂嗬嗬地回家了。
臘月二十二這天的下午,楊天河接小寶回家,而從這一天起,今年小寶便再不用上學了。
“王大人,這是?”離開的時候,楊天河有些傻眼地看著一馬車的年貨,瓜果點心,茶酒油醬這些原本就有包裝的就不說了,雞鴨魚肉也有不少,都貼上了喜慶的紅紙,還有春聯,年畫,福字,更誇張的是,他們一家三口的衣服都有,雖然一水的紅色,可一看質量就是很不錯的,滿滿地一馬車年貨,看起來是應有儘有。
王雪君完全不在意地說道:“這些都是城裡那些錢多得不知道怎麼花的大戶人家送來的,我讓人挑出最差的,諾,就是你麵前這些,你帶回去吧。”
楊天河本來就不知道怎麼拒絕王雪君,一聽這話,就更加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很明白即使這些是最差的,對於他們這樣的人家來說確實極其珍貴的,恐怕值好些銀子,兩位大人已經夠關照他們的了,他們沒送禮也就罷了,怎麼還能夠收這麼貴重的禮。
“怎麼!”看著楊天河不動,王雪君揚起的聲音沉了下來,“我想送點東西給我徒弟都不行嗎?”
“多謝王大人。”楊天河一看,嚇得連忙回答道。
早這樣就就行了嗎?“對了,這一段時間一直都有吃你們家送來的菜,你那媳婦手藝真不錯,”王雪君笑著說道:“不過,我記得隻給了你們一百兩銀子,這都兩個多月了吧,你們貼進去不少吧?”
“沒有,王大人,那銀子還剩下四十三兩二百來文,”至於二百多少,楊天河要回去看賬本。
“還有這麼多?你確定?”王雪君笑著問道。
“確定,所有的花費我都有記賬的,”怕王雪君不相信,楊天河補充道:“王大人,你若想看,明日我給你送來。”
“算了吧,我沒那工夫,快些回去吧,”王雪君替小寶將帽子係緊,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腦袋,“快些回去吧,彆凍著了啊。”嘖嘖,一百兩銀子,楊天河每天送來的菜可不少,等有空去他家的時候再看看這個農夫所記的賬本。
“師傅,我會來看你和師兄的。”楊興寶拉著楊天河的手回頭對王雪君說道。
“恩,”王雪君點頭。
當馬車進入楊家村時,是立刻就引起了轟動,那高頭大馬瞧著可是稀罕物,至於後麵那一車火紅的年貨,他們就隻剩下滿眼的羨慕。
即使有著趕馬車的人幫忙,將這些年貨全部搬到堂屋內都用了不少時間,司月無語地看著麵前的一堆,一家三口又開始分門彆類地整理起來,“司月,我們還要去買年貨嗎?我看著這都挺齊全的。”
“當然要,”司月點頭,“好久我們都沒有一家人去逛街了,二十七那一日縣城一定很熱鬨,我們帶著小寶去逛逛,看上了就買,隻是,不用買那麼多而已。”
司月並沒有懷疑王雪君和蔡博文的用心,畢竟在她看來,她家兒子就是最可愛的,如若是身份交換,她也會那麼做的。
臘月二十三,這天一起來,司月就明顯感覺到整個村子的氣氛都不同了,窩在家裡的人也開始出來四處走動,帶著喜慶的笑容,說著吉祥的話語,好似一夜之間,一下子就熱鬨了起來。
送灶神,對於司月和楊興寶都是新鮮事,一個記憶早就模糊,一個以前根本就不能上前看,而楊天河作為一家之主,第一次主持這樣的事情,彆看麵上挺鎮定的,實際上心裡也是緊張得很。
好在之前看過楊雙吉做,有特地到隔壁去詳細谘詢了一番,事情到很順利,黃昏的時候,司月和楊興寶睜大眼睛看著楊天河將糖塗在灶王爺嘴的四周,嘴裡念著:“好話多說,不好話彆說。”之後,算是結束了送灶儀式。
看著溫暖的燭光映照著灶王爺的神像,再看著一臉嚴肅像是再進行神聖事情的小寶和楊天河,司月覺得一直飄著的心好像找到了停靠的地方,溫暖了起來。
因為是小年,所以,司月準備了豐盛的晚飯,堂屋一邊的黑圈圈已經迫不及待地享用屬於他美味的晚餐,而飯桌上,司月和楊興寶都看著楊天河,意思是,你不講兩句?
楊天河尷尬地咳了一聲,紅著臉笑聲地說了“一家平安”四個字後,“開飯!”大聲地說道。
“嗬嗬,”司月和楊興寶都笑了起來,不過,也拿起筷子,開始用飯,隻是,才到一半,院門被拍響了,“老四,老四。”楊天山急促的聲音傳來。
“是大哥,”楊天河放下筷子,臉上的笑容不由得淡了幾分,帶著幾分疑惑,“這個時候來估計是有什麼事的,我去看看,你們先吃著。”
司月和楊興寶卻是同時放下了筷子,雖然這個時候被打擾有些掃興,不過,“爹,我們等你一塊吃。”楊興寶笑著說道,感覺到自家爹的大手摸著他的腦袋,笑容就更加燦爛了。
不一會,感覺到有陌生人的腳步走進來,黑圈圈也顧不得美食了,衝著楊天山叫道。
隻可惜,它如今的樣子完全引不起楊天山的注意,在女主人叫它一聲之後,停了嘴,跑到繼續吃飯。
楊天山的臉色並不太好,走進屋,看了一眼桌麵上擺著的菜,徑直走到火爐旁邊,烤了烤火,對於司月和楊興寶打的招呼,隻是簡短地嗯了一聲。
司月看著楊天山冷成那個樣子,好心腸拿了碗去廚房舀了一碗熱骨湯,畢竟他們家黑圈圈都有份,更何況這人是楊天河的兄長,楊天河一看見,連忙接過去,“你小心點,要是被燙到了怎麼辦?”之後,走到楊天山身邊,“大哥,喝完熱湯吧,大骨熬的,喝了能暖身子。”
“恩,”楊天山也沒有客氣,接過後更是不怕湯,咕嚕咕嚕地喝了起來,不小的瓷碗,裝著的一碗骨頭湯就這麼被他一口給喝了下去,“啊!”隨後,舒服地叫了一聲。
“還要嗎?鍋裡還有。”看著楊天山這樣,楊天河皺眉,大哥這是晚飯都還沒吃?
“不用了,主要是外麵太冷,喝了一碗熱湯就好了,”楊天山將碗遞給楊天河,坐到一邊,“老四,爹讓我叫你們一家三口過去,有事情要商量。”
“大哥知道是什麼事情嗎?”楊天河問道。
楊天山搖頭,“不知道,不過,就差你們了,”看著屋內的樣子,應該是還沒有吃完晚飯,“要不,等事情商量完了,你們回來再吃?”
楊天河看向司月和楊興寶,司月點頭,對於楊天山的提議一點也不意外,那一群楊家人,是從來不會遷就彆人的,不過,搬家這麼久,楊家人忍到現在才上門打擾,已經算是不容易了,再說這過年過節的,她可不想爭吵鬨出什麼不愉快來影響心情。
站起身來,“大哥,你在這裡等等,我們去收拾一下。”司月開口說道。
三人回到房間穿上厚厚的棉襖,雖然看起來很臃腫,可貴在暖和,司月先是低頭,給小寶將他的兔毛帽子帶上,在下巴處將紐扣扣上,天氣這麼冷,司月做帽子的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雷鋒帽,保暖得很,這不,楊天河和楊興寶父子兩個即使是下雨下雪天,每日走到縣城,楊家村好些大人孩子待在家裡都著涼了,他們愣是一點事情都沒有。
拍了拍厚實的帽子,司月很是滿意,拿出自己那頂很少帶的,扣好,再將縫在帽子上的麵罩帶好,低頭,小寶已經帶好了手套,也將自己的手套戴上,母子兩牽著手走了出去。
“司月,你帶這帽子真好看。”楊天河笑著說道,因為麵罩的關係,聲音微微有些嗡氣,而他每次看到司月帶這帽子都要說上一句。
在外麵等著的楊天山看著這一家三口出來,瞧著他們的出門裝備,再想著自己的一身,雖然也是棉襖棉褲,可差距他是一眼就看出來的,鬱悶地說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