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科特聽到了一聲響亮的咂舌聲,這顯然不是純真到過頭了的修先生能發出來的聲音,而是來自於他的身邊——
少年轉過頭去,就看到尼克斯法師緊緊皺著眉,像是見到蒼蠅一樣的表情。
“教廷的神官都是這麼容易被激怒的家夥們嗎?”
斯科特下意識的想到了他過去遇到的幾位神官。
教廷的神官本就因為特殊的天賦和力量享有著更高的尊崇,所以大部分人也都比普通人更加的心高氣傲。
一旦沒有被順從,也會比普通人更容易惱羞成怒。
所以······
“喂,那邊那個長相跟牛皮糖一樣黏糊糊的神官!”尼克斯忽然抬高了聲音,“都告訴你了不能進去,你是聽不懂大陸通用語嗎?”
“不會吧,難道中心城學院連語言類課程都沒有開設嗎?”
幾乎是一瞬間門,剛才還在對峙的兩人都看了過來。
斯科特能夠感受到周圍幻術陣法被撤銷的動靜,而在陣法失效後,尼克斯的身影也被清晰地映照在了那兩人的眼裡。
斯科特:“······”
所以,尼克斯先生在得出“教廷的人都那麼好激怒”的結論之後,選擇的竟然是去激怒他們嗎?
——
當兩個人陷入爭執的時候,假如這時出現了另外一人,說不定爭執雙方的火氣都會撒在第三人的身上——這是民間門在麵對吵架時明哲保身的經驗之談。
而就跟斯科特所預料的一樣,當那位神官看清楚尼克斯的臉時,對方高高地挑起眉來,滿腔的怒火瞬間門朝著這意料之外的第三人傾瀉而去。
“你這家夥又是誰?!”
沃爾特神官隻覺得火氣直衝大腦,今天好像從一開始就諸事不順——
在想要進入帝都學院的時候,被門口那群愣頭青一樣的騎士攔住,像盤問犯人一樣盤問了許久不說,剛進來沒多久,就遇見了陰魂不散的另一個騎士!
他明明已經用上了祭司給他的道具——為什麼還能被這個家夥看穿?!
沃爾特百思不得其解。
他向來信任祭司大人的能力,更是毫不懷疑自己在這隱蔽道具的作用下,可以順利地找到學院塔的所在。
可是,這一切卻都被這個該死的騎士破壞了!
沃爾特不知道對方究竟是怎麼找到他的所在的,簡直像是有一副狗鼻子一樣——他哪怕連著用了三次瞬移,都沒能擺脫對方的跟蹤!
躲避不行,沃爾特試圖用身份和利益來誘惑對方,可這家夥明明長了一副軟弱可欺的麵孔,卻偏偏比那些又臭又硬的石頭還要頑固不化!
就像剛才那讓人血壓升高的道歉一樣,無論你跟這個蠢貨說什麼,他都是一副固執己見的理論——不行,這不符合學院規定,請明天再來。
明天再來個%&*#@!
是他出門前沒有給自己預言上一次的懲罰嗎?
高位神官本就養尊處優,無論走到哪裡都很容易達成自己的目的,可相應的,他們也有著更為稀少的耐心。
當沃爾特神官的怒火攀登到頂峰的時候,他正要抬起自己的聖杖,給這個聽不懂人話的小騎士來上一個印象深刻的教訓時,
旁邊卻突然響起了另一道狂妄的嘲笑聲——
“喂,那邊那個長相跟牛皮糖一樣黏糊糊的神官!都告訴你了不能進去,你是聽不懂大陸通用語嗎?”
幾乎是噌的一下,沃爾特瞪過去的目光就好像著了火。
他被另外的人發現了?
這簡直是宣告了此次行動的徹底失敗——再過兩天可就是帝都學院發通知函的時間門了,到時候哪裡還會有那麼好的機會?
任務失敗的恥辱再加上從剛才開始就不斷累積的怒火,讓沃爾特像是想要吃人一般,狠狠地怒視向了出聲的那人!
“尼克斯先生?”
在尼克斯出聲的時候,修也跟著望了過來。
他驚訝地看著正大光明地站在草坪上的尼克斯法師,先是一愣,再然後眼神就立刻變成了被欺騙和背叛之後的委屈控訴——
[說好的吃完飯之後就離開帝都學院的呢?]
[尼克斯先生,你又騙了我!]
就連斯科特都能從修先生的視線中讀出這樣清晰的意思。
斯科特:“······”
尼克斯:“······”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能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做出如此反應的修先生,也實在是非常特殊的人物了。
不過,就算麵臨著這樣直逼心靈的控訴目光,尼克斯先生的厚臉皮也早已經能做到熟視無睹。
他的目標很顯然並不全是為了修先生解圍,反而更像是看那神官不順眼。
“尼克斯?”
沃爾特神官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
“是的,是我。”
尼克斯慢條斯理地點了點頭,這幅作態更顯得他沒有將對麵的人放在眼裡。
這樣高大的身形,名為尼克斯的人······
沃爾特神官在來帝都之前並非沒有做過功課,相反的,他在祭司那裡得到過一份相當完整的名錄。
啊——
沃爾特神官的眼睛裡閃過一絲了然,與此同時,他的唇角也勾起了一抹嘲諷的笑意。
是這個人啊。
沃爾特神官持起自己的聖杖,像是展示一般張開的雙手,讓那身神官袍上的繁複聖紋完整出現在其他人的麵前,端的是一副聖潔高貴的做派。
可從他口中所說出來的話卻是惡毒無比——
“這不是那個被帝都魔法研究院開除了的喪家之犬、連法師塔都變成聲色場所的流浪法師嗎?”
就連這種人都敢來擋在他的道路上,這個叫尼克斯的家夥······是不是太過看得起自己了?!
此話一出,尼克斯就跟著變了臉色,連滿臉茫然的修都露出了不認同的表情來。
“彼此彼此,作為在教廷裡熬了一百年多都還沒出頭的神官,沃爾特大人倒是對我的事知道的一清二楚——難道是因為打雜打的時間門太長了的緣故所以記憶深刻?”
法師雙手環胸,如野獸一般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經逼近了神官所在的地方。
他在“大人”兩個字上加重了讀音,把嘲諷的意味直接拉滿。
“你!!”
那沃爾特神官的麵孔一瞬間門變得扭曲起來。
他最大的痛處莫過於那足足一百多年的蟄伏——因為站隊的問題,他跟從的祭司大人在陷入閉關之後,所有站隊的人都跟著一蹶不振。
為了能等到起複的那一天,他看著其他神官的臉色整整伏低做小了一百多年!這期間門所過的是怎樣的日子,最少現在的沃爾特本人根本不想要去回憶它們。
而這些恥辱的回憶,也都在祭司大人回來、他本人也晉升為高位大神官之後全都被封存了起來!
那些曾經在他麵前傲慢無比的同僚們現在見麵時早已經堆滿了討好的笑臉,無論走到哪裡都被大開綠燈的感覺讓沃爾特幾乎忘記了以前的所有——
眼前這個流浪狗一樣狂妄的家夥還是第一個敢當麵戳他痛處的人!
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現在站在沃爾特麵前的尼克斯已經被殺死了一千次一萬次;
而除了無法直接造成傷害瞪視之外,沃爾特還有著其他可以懲戒這狂妄之徒的辦法——
他將手伸向了懷裡。
“或許其他人會看在神明的份上寬恕你,但你要知道,我沃爾特並不會給你收回那些無禮話語的機會。”
斯科特不知道對方究竟是哪裡來的底氣,更不知道他想要伸手去拿些什麼。
可此時,就連旁邊那性格天然的修都已經警覺地抬起了頭,要衝上去製止那位名叫沃爾特的神官。
正在少年身體緊繃、尼克斯寸步不讓、而修像是警覺的犬獸一般蓄勢待發的時候,
遠處卻忽然傳來了另一道冰冷的聲音——
“你們在做什麼?”
這聲音冷到什麼程度呢?
其中連一絲感情都沒有包含,宛如霜雪天氣下那凍至極寒的冰淩,任何聽到這聲音的人,都會為其中那冰冷的寒意所心頭一震。
不管是盛怒的神官、還是對峙中的法師和騎士,此時都齊齊看向了那聲音傳來的方向。
隻見在那臨近漆黑的夜幕之下,走過來一個比黑夜還要更黑的影子——
男人身穿著濃黑色的騎士服迎著月色走來,就算是皎潔的月光也無法在那深黑色的衣服上麵留下任何亮色。
對方的嘴唇輕抿、麵色緊繃,麵無表情的臉就像是雕塑一般——如果是雕塑的話,那也一定是劍一般鋒銳無比的雕塑才對。
殺意、寒意、還有那衝天的劍氣,幾乎在一瞬間門就籠罩了整個走廊。
當這個男人出現的時候,就仿佛已經擁有了統治全場的能力。
“你是、、!”沃爾特的眼睛睜大。
剛剛惱羞成怒的神色還殘留在他的臉上,但那滿腔的怒火早已經在認出這人的身份時,如脆弱的雪花般瞬間門消融了下去。
他的手也立刻從懷裡抽了出來,聲音的尾音不自覺地帶上了些顫抖的意味。
這也不怪他會如此反應——
假如你在聽說過這人連殺幾十個神官的滿是血腥氣的功績之後、再直麵這可怕的殺神時,任何人想必都會跟他是一樣的表現!
這個煞星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沃爾特神官勉強保持著自己站立的姿態,努力擠出一個客套的笑容來——
“這不是皇家騎士團的德裡安團長嗎?你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
下一秒,沃爾特就後悔自己這客套的提問了。
他腦子被壞了嗎?!為什麼要當這第一個出聲的人!!
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原本還在冷淡看著現場諸位的德裡安,已經將目光準確地鎖定在了他的身上——
隨後,對方那雙硬邦邦的靴子就已經在地麵上敲擊出冰冷的聲音。
咚,咚,咚!
沃爾特哪裡還記得剛才發生了什麼?
他現在滿心滿眼裡隻剩下了一個念頭,那就是趕快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趕快離開這個煞星一樣的家夥!
他不願意與德裡安對視,在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那率先挑事的尼克斯之後,隻能將目光勉強放在了旁邊看起來最無害的一個人身上——
那個最開始攔下了他的守衛騎士。
對方擁有著一副軟弱又無能的長相的家夥,一看就是不管彆人說什麼都沒腦子給自己辯解的人。
“沒有什麼,隻是跟這位守衛騎士產生了一點小小的矛盾而已······”
沃爾特選擇了最容易蒙混過去的方式。
該死的,為什麼在潛入帝都學院的時候他因為怕暴露、沒有把他的騎士一起帶過來?!
就在他努力轉移話題的時候,
卻見那被他暫時寄予了希望的娃娃臉騎士眼睛一亮,主動找死般毫不猶豫地衝向了那煞星的方向——
在沃爾特震驚的目光中,修歡快地朝那人敬了一個標準的騎士禮。
他的聲音響亮又清脆,似乎還帶著見到崇敬之人的滿滿歡欣:“見過團長大人!”
“您怎麼來這裡了?不是說今天由我來代替守衛們巡視?”
——如果這人有尾巴的話,說不定早已經在身後甩了起來。
在勉強領會了對方的意思之後,神官臉上的表情瞬間門像是見了鬼一樣。
而就在此時,他聽到了那道自己絕對不想聽到的聲音——
“這位神官,”——沃爾特篤定,自己在神官這個稱呼上聽到了鮮明的殺氣!
“請問你和皇家騎士團的副團長產生了什麼樣的'小小矛盾'?”
在說到小小矛盾這幾個字的時候,似乎是覺得有趣,德裡安勾起了一個一點也不像微笑的、殺氣騰騰的笑容來。
看著那逐漸朝自己走過來的黑色的身影,這位沃爾特神官隱約想起來,
那個名為德裡安的皇家騎士團的團長,在帝都好像還有著另外一個比他的本名更加響當當的名號。
——漆黑的報喪鳥。
報喪?
報的又是誰的喪呢?
沃爾特的冷汗順著臉頰流下。
隨著那腳步的聲音越來越壓近,這位神官早已顧不上什麼與尼克斯的恩怨、與修先生的矛盾,更是顧不上他一直以來引以為傲的高位神官的臉麵——
在一聲驚慌的叫聲過後,他竟是直接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