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知道的,這些家夥存在一天,就有一天會對其他人或者事物造成傷害。”
“······”
翼族的族長大人陷入了一陣深深的沉默。
他好像明白了什麼,沉默地抬頭看向坐在對麵的少年。
灰發的少年正雙手在桌麵上交握,那雙漂亮到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眼睛裡是明明白白的態度——
斯科特就是在威脅。
這是被擺在了明麵上的威脅,是“陽謀”。
你想要淨化的方案嗎?想要淨化那些被汙染的蛋殼嗎?
想的話就先答應我的提議才行——或者想辦法撬開我的嘴巴。
也難怪族長沉默了下去。
他不可能放任那些沒出殼的孩子們遭受汙染,就像是翼族欠西澤的一樣,翼族也欠這些孩子們——就是因為他們的失誤和不察,才會讓那些蛋被調換、被汙染!
而他也不可能對斯科特采取什麼強硬的手段。
且不說他看著這孩子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親近和好感,這種心情疊加起來的感覺讓這孩子看起來簡直和親族的幼崽沒什麼區彆;就說斯科特對翼族的恩情吧——他救下了西澤,救下了01。
如果翼族真的對恩人做出什麼威脅的行為來,那麼恐怕連族人、連他自己都不可能認同這樣的事發生啊!
——
這沉默持續了很長時間,在這段時間裡,族長反複抬頭確認過斯科特的意向。
可少年的眼神依舊和最開始一樣堅定,且不可動搖。
最終,還是這位大天使長似的翼族歎了口氣,妥協般的抱怨一聲——
“你的身份證明可是亡靈族啊。”
又不是什麼魔族,為什麼一定要對魔族的繼承儀式那麼上心呢?
斯科特露出了一個招牌式的微笑來。
他知道,這是對方鬆口的表現。
能讓以“封閉”為宗旨的翼族鬆口已經是實屬不易,斯科特不準備在這個時候緊追不舍來讓他產生逆反心理。
同樣的,他不打算告訴這位族長,自己的衣袖中其實還有著魔族的身份證明來著——如果有誰需要這種證明的話。
****
在得到了允諾之後,少年當即就表示自己要研究一下怎樣來進行淨化,想要去孵化室先對汙染與未汙染的蛋進行區分。
翼族哪有拒絕的道理?
很快,斯科特又一次來到了昨天到訪過的孵化室。能看得出來,孵化室周圍把守的人比之前更多、而牆壁上刻畫的符文也比之前嚴密了不少。
原本用來存放各種珍奇魔力道具的牆壁也都被拆了個乾淨,整個屋子裡唯一沒變化的就隻有那些蛋了——
斯科特在那位亞薩長老的陪同之下行走在孵化室裡,手掌從那些蛋殼上一一撫摸過去。
“這樣就能辨彆出來嗎?”亞薩終於忍不住發問了。
他其實已經憋了好久,從剛見斯科特的時候他就有很多想問的——比如為什麼族長哭的比平時厲害了那麼多,就好像有什麼東西需要他仔細辨彆似的;再比如汙染的是什麼汙染,淨化的又是怎麼淨化;還有就是,為什麼族長聚集了族裡的青壯年戰力們,說是要準備幫助合作同盟??
他怎麼不知道翼族和魔族之間的交情有那麼深厚來著?
難道······難道翼叫獸這種魔獸的買賣比他想象中還有賺頭不成??
不過最後憋了半天,亞薩還是問了最要緊的事情,也就是這些未破殼的蛋的淨化。
他可沒忘記斯科特到這裡來是做什麼的。
“差不多。”斯科特回答說,“汙染本質上是一種力量波動的畸變,隻要對力量波動足夠敏感,就能將其分辨出來——很巧的是,我自小就對這些細微的力量波動十分敏銳。”
亞薩被這樣科學的理論說服了。
他也有學有樣的像斯科特一樣將手放在蛋殼上,眉頭緊皺、滿臉苦大仇深,就差拿個聽診器放在蛋殼外麵聽裡麵的聲音了。可他感受了半天,也沒有感覺到斯科特所說的那種“力量波動的畸變”。
難道他就是那種對這方麵非常愚鈍的類型嗎??
亞薩有些懷疑人生。
不然你看這個年紀還沒有他零頭大的幼崽怎麼就能一路摸過去,什麼汙染了什麼沒汙染隨手一指就輕鬆區分出來?
——
其實,斯科特一路上的“檢查”也並沒有他外表看起來那麼輕鬆。
雖然通過前一晚上套路筆記本的辦法,他用作弊似的捷徑得知“亡靈魔力=有特殊作用的力量”的這種結論,可是他平日裡用這種力量來催生魔法倒是經常有,可唯獨用來給彆人“檢查”和“淨化”都是第一次。
之前和那些用聖術的聖徒們打過交道,斯科特下意識的就將這種魔力的使用代入到了喬治那張長滿了雀斑的臉上,自發回憶起了有關聖術的那些【常識】來。
可是很快,斯科特就在實踐中發現了不對——
他的力量和聖力也不搭邊啊!
彆的不說,就說聖力它能當成魔力來使用嗎?
如果能的話,那位奧莉薇亞聖徒也就不會冒險在皮膚上鐫刻魔法符文、來打造一個人肉版本的“魔聖雙修”了,她直接用聖術施法不好嗎?
而亡靈魔力在被斯科特認識到“特殊之處”以前,可是一直都把它跟普通魔力看做同樣的東西的啊。
那麼······
在跳出慣性思維的製約之後,斯科特的心中很快又浮現出另一種大膽的想法來——
如果亡靈魔力不能當做聖力來使用,那麼把“聖力”當成魔力來使用的話呢?
抱著試試看的想法,斯科特調動起亡靈族的力量,試探性地朝著就近的翼族蛋釋放了一個探查魔法。
【滴,完美施放魔法“偵查”×1,該魔法熟練度增加2點!檢測到當前魔法已提升到滿級,熟練度無法增加。】
熟悉的係統提示響起,是早已經在智慧之冠的獎勵裡被提升到滿級的偵查魔法提示。
可隨著斯科特的魔力感受到一種莫名阻礙的同時,係統接下來出現的第二句話卻讓斯科特的眼前一亮——
【叮!接觸到被汙染的翼族蛋(未孵化)×1!】
果然是這樣!
——
斯科特就這樣一路走,一路朝著兩邊的翼族蛋拍著偵查魔法。
這一路走下去之後,他也已經將受汙染的蛋都挑了個七七八八——不看不知道,一看那些被小心翼翼分離出來的“被汙染”版的蛋,竟是已經有四五十個之多!
這樣大的數量無疑讓跟過來的翼族們都臉色鐵青,心中更加惱恨那些膽大包天的所謂管理員們。
“這些全部都是被汙染的蛋嗎?”亞薩問道。
斯科特點點頭,準備進行第二次篩查,以免還有遺漏掉的蛋:“全部都是。”
“嘎吱嘎吱。”
旁邊傳來了亞薩捏拳頭的聲音,他氣得幾乎要怒發衝冠了,相信此時如果有個管理員站在他旁邊,亞薩已經直接撲上去和對方來一場隻能你死我活的決鬥了。
“那淨化的事情······”
“我可能還需要研究一下。”斯科特回答說。
他迅速檢查過第二遍之後,才要求翼族將這些蛋單獨放在了孵化室的角落之中。手腳殷勤的翼族護衛早就給他搬過來了一套桌椅,就擺在了和被汙染的蛋緊挨著的牆邊,連配套的燈和紙筆都準備好了。
斯科特點點頭,然後對著離自己最近的那顆蛋陷入了沉思。
其他人也不敢打擾他,各自就準備散開,先去做各自的事。
就在亞薩準備離開去找族長之前,剛剛還在發呆的少年卻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出聲叫住了他:“亞薩長老,能替我把西澤叫來嗎?”
“西澤?”亞薩的表情有些疑惑。
他倒不是對西澤這個名字覺得疑惑,自從斯科特在聖地裡叫過西澤一次之後,對方本人也對這個名字十分有認同感。
回到翼族的時候,西澤介紹自己的時候也是用的“西澤”這個名字,其他人都以為這是對方破殼時給自己取的名,沒人察覺出什麼異常。
亞薩真正疑惑的是,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叫自閉症兒童西澤過來。
“他的身上可能也有著汙染,或許我能從西澤的的反應中得到什麼幫助。”斯科特解釋說。
他的解釋迅速地取信了亞薩。
是啊!西澤雖然破殼了,但在破殼之前一定也受到過什麼勞什子汙染!
他怎麼能把這種重要的事情給忘了,現在就去把西澤給抓過來!
亞薩當即轉身就走,而孵化室裡很快就隻剩下了斯科特一個人,還有那些尚在殼裡未經孵化的蛋們。
房間中再一次陷入了安靜。
斯科特歎了口氣,不知道是為翼族在這種時候表現出來的“好騙”和“輕易相信彆人”而歎氣,還是在為其他的什麼。
他伸手進袖口,捏了捏從那天開始就變得毫無反應了的“埃米熊”,表情中閃過一絲擔憂。
他一直以來都沒有好好去思考過的,關於千年前和千年後埃米的事情······
還有就是推演裡麵,因為他提到“偽神”可能存在之後,整個翼族做出來的激烈反應。
神明啊······
看來在這個世界的生命、尤其是誕生於神明之手的異族眼裡,神明這兩個字所代表的含義都是他難以理解和想象的一種重量。
以至於他們根本就不會去相信那樣強大的神明可能會陷入某種劣勢,更彆說讓他們相信還存在想要搶奪信仰的“偽神”這種東西了。
本來斯科特對於那魔族繼承儀式的看法還隻停留在“救人”和“挫敗陰謀”的層麵上,現在看來,他不僅僅要在這場儀式上救人,甚至還有必要······
親身參與才行。
少年的臉上閃過一絲堅定。
之前就說過,在魔族的繼承儀式中,所有有資格的繼承人都會自己上台、或者是派彆人上台來歌頌自己的功績,然後將這些功績交給神明來進行審判和定奪。
由神明驗證過的功績不可能作偽,而經此儀式之後而誕生的魔王也自然不會有人表示異議——
這些都來自於斯科特曾經了解過的有關魔族的【常識】。
所以說,【常識】真的是非常重要的一種東西。這看似和斯科特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去的【常識】,在此時卻給他提供了另外一個新的思路——
如果他在繼承儀式上,將所謂的真神和偽神的猜想當做“功績”來表述出來呢?
那麼不知以何種姿態遙望著繼承儀式的那位神明,又是否會當眾承認他的推測?
假如他真的能做到這一點的話,那麼無論是對此反應激烈的翼族,還是可能比翼族反應更激烈的其他種族······他們怎麼也不能否定神明祂本身的判斷吧?
如果斯科特沒記錯的話,繼承儀式上不僅僅有翼族使者的到來,獸族和那未曾謀麵的精靈族也應該同樣會派出使者才對。
總而言之——
斯科特看向默默朝自己“飄”過來的、依舊是一副標準的“貞子”造型的西澤店主,
在經曆了三秒鐘的驚嚇之後,少年默默地舉起了旁邊的剪刀,然後在對方茫然的表情中,眼疾手快地將這位熟人先生的唬人長發哢嚓剪斷。
眼前突然變亮了的西澤:“······?”
總而言之,
他得先完成自己用來“要挾”翼族的籌碼才行,把這些受到波及的翼族蛋先淨化出來,順便好好熟悉一下這種特殊能力的新用途。
——沒錯,就先從給西澤先生換個造型開始吧。
斯科特一點也沒有摻雜個人恩怨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