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怪物早已辨不清人形是何樣，它身上的衣服也早已在樹枝的盤勃中被撕成布條，絲絲縷縷地掛在樹枝上。
一路而來的金黃色樹葉靜靜地落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然後化作星星點點的金黃色斑點散去。
像仙舟人從未見過的太陽。
那裡麵蘊含令人心驚的生機的味道。
那隊雲騎軍在沉默裡來，也默默地去，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街道上。
過了好一會兒，察覺到外麵沒有動靜的仙舟居民才將窗戶打開，露出頭來看外麵的情況。
見外麵確實沒了那隊雲騎軍的身影，那些人才鬆了一口氣，就在窗戶邊上探出頭閒聊了起來。
“你說這些仙舟人，長生不死有什麼好的，整天要擔憂著魔陰身發，哪像我們狐人活個四五百年，也就算活夠了。”
一道慵懶的聲音響起，緊接著有人應道∶“那是豐饒藥師的“祝福”，我們可沾染不上。”
楊舜聽著對話才慢慢緩了過來，動了動因為蹲得太久快要失去知覺的腿，一陣酸痛襲來。
但楊舜反而覺得更真實。
他剛剛好像……和那位孽物對視了一眼。
雖然那孽物已經看不清楚正反麵，也分不出原形貌，但楊舜還是有一種被觀察了的感覺。
將腦海中思緒拋之腦後，楊舜朝著身邊一動不動的十九看去。
小家夥的淚珠還掛在臉上，眼睛紅紅的，就那樣站在那裡看著就已經十分可憐了。
楊舜正頭疼著怎麼哄人，就聽見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他本來並不在意，直到那聲音越來越近……
好像是從他身後傳來的！
察覺到此的楊舜後背猛地繃緊，這時候誰會找到這裡來呢？
不等楊舜想清楚，就聽見了熟悉的蒼老的聲音，“十九，又不聽話了？”
老婆婆那話語雖然是責怪的，但是語氣卻沒有半分責怪。
在楊舜麵前沒有半分靈氣仿若木偶的十九聞言有了反應。
他將視線轉向老婆婆那邊，無神的眼睛漸漸聚焦，隨即他猛地張開雙臂，朝著老婆婆那邊跑了過去，“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
老婆婆慈愛地拍著撲在自己懷裡埋頭哭泣的十九的背像在哄一個流落在外受儘委屈的嬰孩。
楊舜站在一邊有些尷尬，十九這樣……倒像是他欺負了十九一樣。
等十九哭累了睡著了，老婆婆才輕輕地將他抱起來，準備抱回去。
楊舜卻在她麵前背對著她蹲下身，示意她將十九放上去。
老婆婆也沒有拒絕，輕柔地將十九放上去。
直到楊舜將人穩穩地背在身上起身，兩人這才順著巷道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楊舜沒有急著開口，而是在心裡盤算著今日的所見所聞。
那老婆婆見楊舜沉默不語，便歎了一口氣率先開了口：“十九是仙舟人，他爸媽走得早，他親眼看著他們湮滅，也因此一直長不大。”
楊舜愣住，老婆婆說得隱晦，但是他也心知肚明，十九定是見了自己父母在自己麵前變成怪物，受了刺激才變成這樣的。
怪不得看起來沒什麼殘疾，原來是這樣。
老婆婆又歎了一口氣，指了指自己，目光柔和地看了看十九，“吾二十歲的時候，十九就這麼大，現在吾八十了，十九還是這麼大。”
楊舜沉默，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仙舟人的長壽他隻在遊戲文本介紹裡見過，短生種的壽數也從未引起他同為短生種的共鳴。
人生苦短，又苦又短。
哪有什麼好留戀的？
他也沒想到，老婆婆竟然是短生種。
半晌，老婆婆幽幽開口：“真希望在吾死之前，能看到他長大的樣子。”
“一定會的！”
楊舜隻覺得心口堵得慌，說完這句話又重複了兩遍，除此之外再也想不到什麼彆的話了。
也許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是老婆婆身上的那種味道，那種感覺，讓楊舜感到十分溫暖，十分……依戀。
甚至是如果沒有丹恒，他可能會選擇留在這裡。
但是這是不可能的，他本身來到這裡，就是為了丹恒。
兩人沉默著，誰也沒有再說話。
楊舜的話就是安慰，聽著笑笑就得了，誰也沒當真。
就連楊舜自己安慰的語氣都底氣不足。
眼看著就快要走到護殘院後院的小門了，老婆婆再次開了口。
“你什麼時候離開仙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