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運會。
埃及大陸百年一次的眾神暢歡,古老的神靈與新生代的神靈共聚一堂,比試神力,智慧,功績。大會開始之處,種類繁多的鮮花擁簇成團,堆砌在王座的周邊,至尊的拉神會站在最中心的位置,手持眾神的花名冊,一一點上眾□□諱,為眾神獻上最高的祝福。
奔騰的神河尼羅迎來了百年最浩瀚的洪水期,聖城赫裡奧波利斯將從大地剝離,那是難得一見的壯闊奇觀——肥沃的黑土離開大地,帶著植被與其中的建築飛向雲端,淌過的河流化作壯闊的瀑布,從天而降。太陽神殿位於其東方,鼎鐘長鳴。同時,人間的大地也將迎來百年最大的豐收,這一年會風調雨順,金燦的麥田美麗誘人。
神運會由九柱輪流主持,這次輪到了女神伊西斯,拉神對伊西斯的能力向來放心,殿前叮囑了幾句也就散會了。
接受主持的神靈在操持事務期間需要暫時入住聖城赫裡奧波利斯,成為赫利奧波利斯的主人。她叫住了幾個想悄悄溜走的神靈,微笑著和他們寒暄了幾句,再不客氣的提出了需要幫忙破費的事宜。
散會後,伊西斯又與之前在蓋布與賽特口中“不見了”的奧西裡斯攀談了幾句,雖然疑惑為何他會和賽特乘坐著靈車一同出現,但奧西裡斯說會與拉神直接說明,她也便不好再多插嘴詢問些什麼,隻是見奧西裡斯完好無缺的出現在神殿倒也放下了心。
伊西斯坐上她的儀仗車隊離開太陽神殿,臨走前,她特意多看了兩眼沙漠神賽特,這位一向年少輕狂的神靈今日未著華服,衣著樸素,手上束著繃帶,倒是束發的發環猩紅的鑽石光芒奪人眼目。一陣清風掃過,隱隱帶過一絲淡淡的血腥味,她未多言,從衣袋裡取出一個瓶子,讓侍女轉交給賽特,然後禮貌的與眾神告彆。
伊西斯先前往自己的領地法尤姆囑咐一些她不在領地期間的事宜,接著就準備啟程赫利奧波利斯。
神運會,眾神是眾神的狂歡,同樣是展現神威的終於儀式,切不可馬虎出錯。
拉神在散會後就退居回了居所,他的貼身侍從阿皮斯從殿中走來,客氣的請奧西裡斯與賽特進拉神的私人會客廳寒暄。攀談了幾句後,拉神大概了解了為何取他靈車的緣由,拉神又挽留奧西裡斯在神殿內繼續滯留一會兒,讓賽特先離開。
一聽這話,賽特當場便就不樂意了。
若是從前,他定然覺得拉神偏心,明明同時召見了兩人,為何還未有什麼重點吩咐,就把他給支棱開了,隻和奧西裡斯一人說悄悄話,然後心中不忿,與奧西裡斯更加惡教。可如今,他隻惱火拉神沒事找事,他好不容易找回了哥哥,還沒有和哥哥多呆上一會兒,還沒湧上多少溫情,就被拉神給打擾了。
老不死!真是沒有眼力勁兒。
“為什麼隻留下奧西裡斯,尊敬的拉神,我與奧西裡斯一同回來,有什麼想要了解的,把我們兩個一同留下不好麼。”
光芒之中傳來笑聲,拉神不緊不慢的解釋道:“你瘴氣入體,還不自知,雖然神靈的魂魄強大,但西方的瘴氣與普通的不同,我這裡有一處神泉水池,我是想讓你先去休息,至於其他的,我問奧西裡斯就行了。”
話畢,隻聽見侍從阿皮斯扣響了門扉,他的手中捧著嶄新的衣物,恭敬的等候在殿外,等待賽特一同前去神泉水池。顯然阿皮斯早就接到了拉神的吩咐,這才提前準備好了衣物。
不讓沙漠神多逗留並非是尊神的刻意的偏見,仁慈的尊神心疼他所有的孩子。
“快去吧,我看你的侍從也麵色蒼白,四肢軟綿,再不驅逐瘴氣,怕是你要損失一名大將了。”
賽特看了看身側的奧西裡斯,又回頭瞧了眼被拉神的其他侍從從靈車內架出來的軟綿無力的班特。
“你不許走。”賽特拉上奧西裡斯的衣袖,定定的囑咐,“一定要等我回來,我和你一起走。”
說罷,他從拉神的侍從小廝手中扛過他虛弱的侍從,跟隨阿皮斯的步伐前去神池休養一番。
“賽特是怎麼了?”望著賽特離去的背影,拉神若有所思,“他不是向來討厭你,怎麼這會兒是他把你從西方帶回來的。”
“賽特本性不壞。”奧西裡斯微笑著為同生神靈辯護,“我們的關係一直不錯的,我在他的領地出了事情他自然是擔心我的。”
拉神望向奧西裡斯,沉默半晌,微笑著道:“這話,你說給我聽就行了。”
門扉緩緩的關上,屋內隻剩下了拉神和奧西裡斯兩人。主位上的光芒上一刻還燦爛耀眼,接著漸漸收斂,光芒褪去,屋內變得昏暗,端放在矮桌上的茶水泛著熱蘊,白茫的水汽向上蒸騰,一雙漆黑的瞳眸淡漠無情,視線隨意注視著室內某處。
良久,無言。
——
神池位於神殿的深處,賽特跟隨阿皮斯歪七歪八的走過好幾道曲折延綿的廊道,終於來到一處奇石環繞,雜草叢生的秘密之地。
“你們這裡的草是不是需要修剪一下。”賽特撇開長達兩米的雜草,這才從草間的縫隙中窺見池水的形色。
“神池邊的草有淨化的功效,我們都是定時修剪的。”阿皮斯莫了補上一句,“等衝天草長到五米的樣子,我們就會修剪,把草料曬乾煉製成祛除瘴氣的藥材。”
衝天草。賽特啞言,這名字取的還真是頗具形態。
把班特扔進池水裡後,賽特這才慢條斯理的褪去衣衫。衝天草長勢旺盛,形成一道天然的麥黃屏障,池水碧綠中泛著藍意,清澈無比,賽特邁入水中,隻覺水溫溫熱,有著一股好聞的陽光的氣味隨著鼻息淌入體內。
奇異的酥麻感隨著入水,從傷口處隱約著導入體內,刺激著神經,賽特注意到沒入水中的大腿處的傷痕正在慢慢的結痂,痂口隨之脫落,一條粉嫩的新肉疤隨即取代了之前劃破的傷口。
這個池水有治愈功能。賽特不經意的想到。然而,這並不是什麼值得驚奇的事情,神靈住的地方總歸有那麼一個兩個的神奇秘境。他閉上眼,那條纏滿了繃帶的手臂展開著抵在池子外沿的石壁處並不落水。
池水有鎮定的效果,嫋嫋的水煙將休憩的傷員湮沒,賽特的呼吸變得輕盈,赤色的長發被打散浮在水池上方。
他的意識漸漸的消散。天空沒有了星光閃爍,篝火失去活力的起伏,熱意褪卻,冰霜亦不負存在,好似一隻無形的手悄悄的抓住往生者的命門,拽回無儘的黑暗。
沙漠神伸展了一下身子,他閉著眼睛不想動彈,沒有擊打水麵的聲響,他甚至聽不見自己的喘息,翹長的睫毛顫動著,然而眼皮卻未收到打開的指令。
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