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特把那衝天草攪的爛汁,粉碎,然後撈起一塊“啪”的一下疊在了賽特的手臂上。
“班特,你不覺得你的上藥有點狂野嗎?”賽特冷著臉,“你看看,你覺得好看嗎?”
那攪爛的草料不均的抹在賽特的手臂上,墨綠的汁液順著草料往下流,看著有些……有些惡心。
“您要是和我一樣好好的泡個澡就,這手臂早就好了,至於上這藥。”班特板著臉,他把繃帶一圈一圈的給賽特打緊。
“你綁這麼重乾什麼。”賽特怒目。
“綁緊點,藥效上的快一些,您想早點拆繃帶,就綁緊點唄。”
“可你綁的很痛誒。”
“這不是您活該嘛。”少年抬眸對上他的王投射來的憤怒,手中的力道更是加重了不少。
少年綁完繃帶,最後係了一個結,他退後兩步,在賽特不遠處的地麵上跪下,雙手伏地,重重的扣頭。
“王,我未能在西方的與您同行之路中為您擋災,這是第一等罪,請罰我罪。”
賽特托著下巴,隨即擺手令其退下,然而地上的少年不為所動。
“你這是做什麼。我什麼時候怪過你。”
“我明明是您的貼身侍從,卻未能察覺到王手臂的傷勢,這是第二等罪,請罰我罪。”
賽特對他的下屬向來縱容,就是耍一耍神威,也從未真正的取過忠心下屬的性命。班特作為賽特的七十二戰士之一,被選做照顧賽特起居的侍從,伴在賽特身邊已不知年數。他身形嬌小,麵貌幼態,可能是生長極慢的緣故,還似普通的十四五的少年模樣。
“班特。”賽特坐在剛剛與奧西裡斯共飲的矮凳上,他食指朝上方勾了勾,地麵彌散的沙石彙聚,強製著扣頭於地麵的少年抬起頭。
隻見那少年咬緊著牙口,兩腮鼓鼓,他緊鎖著眉頭,眼眶泛紅,忍耐著不讓眼淚落下來。
“我沒有罰你罪的意思。”賽特開口道,“你彆給我找事情。”
“王的身體是我們巴達裡的本,沒有王就沒有巴達裡,我們就不能過上富足的生活。我們全體國民都愛戴著王,請王也愛惜自己的身體。”
賽特一愣,他直直的注視著他的這位侍從,注視著他的國民。
“你在抱怨我身為這個國家的王失了儀態嗎?”
“沒有。”班特堅定的搖頭。“王從未失態。”
“那麼,你沒有罪。”賽特緩緩的道,他揮了揮手,“好了,退下吧。”
沙石托在少年的膝蓋上,朝上方用力,硬生生的讓少年站了起來。
“那麼,請讓我與王一同忍受傷痛的折磨。”
隻見少年從大腿側抽出固定其中的匕首,銀輝伴著熱液濺起在空中,一道深長的傷痕從臂肘內側一直延伸到手腕處,裹藏在皮肉中的白骨伴著紅絡隱隱若現。
一聲慘叫貫與天際,沙漠神麵色變的冰冷,怒意翻湧在心間,他站起身,一腳踩在少年人的胸上。
“誰讓你自作主張的!你好大的膽子。”
“屬下……屬下要與王同甘共苦。”少年眉頭緊鎖,痛楚使他麵色蒼白,冷汗冒在額間,“即便您對屬下不滿,能死與您的手中是屬下的榮幸,巴達裡誓與王共存。”
少年人目光堅定,一改嬉笑的作風,與平日判若兩人。
“您是我們的王啊,我們當然會與您共進退。”
忠貞之聲此起彼伏,他的戰士大笑著暢言自己的忠心。
兵刃擊打在一起發出金屬震顫的響聲,浩浩蕩蕩的戰馬馬蹄聲淩亂無比,賽特的臉色隱隱發青,頭痛劇烈。
實在是不應該,在幽暗的無儘中他幾乎快把他的記憶都翻爛了,那封棺之作更是反複觀賞,而其他的記憶在閒暇之餘也翻了又翻。
他的記憶向來很好的。
可他翻的也僅僅是他記得的記憶,幼時的記憶因為不喜已經藏了起來,幾乎漸漸淡忘了,隻是他與戰士們的記憶為何也被攪渾在了厚重的大漠之中?
大風刮過大漠,卷起一層連著一層的沙石,無數的屍骨,甲胄從無情的沙石中若隱若現。
那是他不願回想的記憶,被他丟進了深淵,加上了枷鎖後封藏起來的不堪。
我們與您共進退。
賽特收回踩在侍從班特身上的腳,他的目光悠遠,他看著班特,看著少年眼中倒影著的自己。
“你不能死在我的手中。”賽特拽起倒地的少年,“這是命令,你必須給我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