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盼沒有覺得慶幸,隻覺得胸腔中灌滿了一種名叫憤怒的火焰,她擼了擼袖子,雄赳赳氣昂昂地跑到了樓上,一鼓作氣按響了門鈴。
門鈴響第一遍的時候沒有人應,她深吸一口氣按響了第二遍,並拿出手機打算對方再不應就撥打物業的電話。
不過對方沒有給她撥打電話的機會,第二次門鈴響到第四聲,深紫色的門被一隻修長好看白皙如玉的手拉開。
江盼看清門裡麵站著的男人,顯然出乎了她的意料,所以整個人都愣住了,手機也差點給她扔地上。
許是男人出來得稍微匆忙了點,漆黑的發絲正往下滴水,身上隻小腹下方裹了一條毛巾,上半身赤/裸著……果不其然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完美身材。
江盼麵紅耳赤,她緩慢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唇珠,在心中默念了幾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她努力地平緩了一下大起大落的心情,仰起腦袋彎了彎唇,真心實意地讚美道:“周教授的身材也很好……”
江盼“好”字還含在嘴裡,門就被男人“哐當”一下無情地關上了。
“……”
江盼這次愣了足足有三分鐘,回過神來,她正準備接著按門鈴的時候,門自己開了,男人換了一套淺灰色的家居服站在鞋櫃前麵冷颼颼地看著她:“進來。”
江盼剛想說“我不是到你家來做客的”,對上男人清冽中又帶著一點彆的意味的眼神,她就鬼迷心竅一般走了進去。
周庭昀將她放進來後,一眼都沒有看她,徑自走進了廚房。
江盼非常拘謹地坐在沙發上,腦子裡轉了好幾圈,實在不忍心將“你家水管有問題水都漏到我家去了”這種傷感情的話直接說出口。
周庭昀端著一杯煮好的奶茶和一碟洗好的草莓從廚房出來,發現剛剛還活蹦亂跳興奮又激動的人兒此刻腦袋鬆鬆地倚在沙發靠背上,閉著眼睛看起來像是睡著了。
他將手上的東西擱在沙發前麵的茶幾上,站在江盼身前安靜地打量著她的睡顏。
女人雪白的臉頰已經褪去了少女時代的青澀,五官顯得更加精致,唇形好看唇瓣水潤,鼻子小巧高挺,眉眼間透著一股不經意的嫵媚。
對於他灼熱的視線,睡夢裡的她似乎渾然未覺,呼吸依舊平淡而安穩,長長的睫毛在眼皮上勾勒出淺淺陰影。
周庭昀眸色暗了一瞬,薄唇微抿著彎下腰來,他抬手就要觸上江盼卷翹的睫毛時,女人忽然嚶嚀了一聲,看著就快要醒來似的。
他頓了一秒,迅速地收回手,起身往後退了兩步。
江盼剛醒來的時候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也不確定眼前的景象是不是夢境,她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視野裡男人的麵部輪廓越加清晰,她下意識地喊了一聲:“……周老師?”
夢境漸漸地和過去的記憶重合。
十八歲那年,江盼高三下學期開學不到一個月,她們班挺著大肚子愛崗敬業的化學老師終於到了預產期,在班主任持之以恒地殷切勸說下好不容易才同意請假一個月來生產休養。
班主任將人勸進醫院後,特地聯係了這麼多界以來她最得意的門生——當時還在B大化學係讀大四的周庭昀過來給她們班代上一個月的化學課。
周庭昀靠他那身清淡正經的好看皮相讓她們班所有女生從心底冒出了大量粉紅色泡泡,也是那身寡淡冷冽的氣質讓女生們不敢主動接近他,隻敢暗戳戳地變著法子吸引男人的注意力。
作為全年級唯一一個重點班,她們班作業完成率向來是百分之百。
然而男人過來代課後,女生們都開始不交化學作業了,每天都迫切地等待著男人挨個找她們訓話,但是令人失望的是高嶺之花從來沒有主動找過任何一個女生——除了他的化學課代表江盼。
繼女生們全體不交作業後,第三天開始心裡不平衡的男生們也不交了。
男人剛開始無動於衷,照常上課照常下課。
過了幾天,他上完課在走出教室之前腳步微微一頓,偏過頭清冷的視線準確地落在懶洋洋趴在桌上的江盼身上,聲線低沉微啞:“江盼,跟我過來。”
江盼膽戰心驚地跟著男人進了他的辦公室,看男人合上門自顧自地坐下來打開麵前的資料,將她晾在一旁罰站似的乾瞪著眼。
隔了一會兒,江盼站不住了,她覺得再這麼乾站下去寶貴的體育課都快上完了。
她皺了皺鼻子,剛想可憐兮兮地套一下自己哪裡做錯了,室內終於響起男人微沉的嗓音:“我布置的作業寫了嗎?”
江盼愣了一下,點了點頭,訥訥地回道:“……寫了。”
男人輕飄飄地抬起眼眸看她,神色不悅,眼神嚴厲極了:“那你為什麼不交?”
她剛想義正言辭地表達“其他人都不交就我一個人交會顯得太不合群”的意思,小腿忽然被人不輕不重地踢了一下,酥麻的疼痛感終於將她從回憶中拉了出來。
江盼的思緒回到現實中,不偏不倚地對上男人墨色濃重的狹長眼眸,他的眼神一如既往得清冷,帶著星星點點的威懾力。
但江盼現在不怕了,她從沙發上站起身來,挺直脊背毫無畏懼地看著他,綿軟低柔的嗓音微不可查地顫了一顫:“我再也不交作業了,就算你求我我也不交了。”
周庭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