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展開了笑顏:“哼,早這樣不就好了。”
嘴上這麼說著,他抱著蘭絮,身體卻輕輕顫抖。
他在害怕。
一個時辰,是他能夠接受的她離開的時間的極限。
蘭絮隻能從這些細節裡,窺到他這四年,是怎麼過的,她心想,看來她沒辦法獨自去會陸聲。
可如果要去見陸聲的代價,是讓沈敬月忍受痛苦……
算了,在事情真的來臨之前,過好當下的每一天,也是鹹魚的守則。
眨眼間,就到了除夕。
外頭胡人和鄭國又如何打仗,這方天地,若世外桃源,是半分不知。
冬季的雪如鶴羽,紛紛揚揚。
蘭絮擦掉窗戶頗黎上的霧氣。
他們剛搬來這個小屋子時,窗戶還破破爛爛的,後來沈敬月把一些從蕭州帶來的材料,燒成透明的琉璃做窗戶。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大的雪,趕緊叫沈敬月:“今天我們出去玩吧?”
沈敬月剛洗好澡,他身上水潤,臉頰粉粉的,不滿地鼓了下臉頰:“不是說好的,今天……一天嗎?”
蘭絮:“……”
大冬天裡,尋常人家半個月洗一次也正常,也不臟的。
沈敬月和蘭絮都愛潔,有條件,一般三四天洗一次,一洗完就會情不自禁地膩歪。
不知道什麼時候,沈敬月默認做一整天。
蘭絮聽著都燥。
她趕緊呼出一口氣:“不管,今日先出去玩一下。”
兩人都裹得厚實,像是兩個圓滾滾的套娃。
純白的天地之間,隻有兩個小點。
雪剛停的時候,是鬆軟的,踩上去咯吱咯吱。
蘭絮團起一團雪,在手心玩,捏成兔子,給沈敬月。
沈敬月唇畔嗬出一口霧氣,拿在手裡玩,突然被蘭絮團的雪球打了一臉,他還呆呆看著蘭絮。
蘭絮:“來打雪仗啊!”
沈敬月小心翼翼放下兔子雪球,也學蘭絮那樣,團雪球。
十四歲前,他一直生活在北地,見多了雪,但公主要溫柔淑靜,他隻能看,不可以玩。
每次小宮女聚在一起堆雪人,都能引起他的注視。
十四歲之後,蕭州雪少,就算下
雪,他也絲毫沒有心情去賞玩。
他彎起唇角,團了一個腦袋大小的巨大雪球,對著蘭絮,舉了起來。
蘭絮:“?”
識時務者為俊傑,她連忙舉手投降:“我錯了!”
他眉眼一彎,哈哈大笑。
雖然一開始不情不願的,真玩起來,他倒是很開心。
那個雪球也沒有白團,滾在地上,滾到很大,蘭絮又往上麵堆一個圓球,她用手指,在雪人的臉上作畫。
沈敬月忙著堆第二個雪人。
第二個雪人,比第一個雪人小多了,嬌嬌地偎在第一個雪人身旁。
他悄悄在第二個雪人肚子上,寫了個“沈”,回頭便看,蘭絮已經在第一個雪人上寫了個“蘭”。
她偷笑了一聲:“你倒有自知之明嘛。”
沈敬月從鼻間哼了一聲。
不一會兒,又下大雪了,兩人匆匆回到屋子,互相拍掉彼此身上、發上的雪粒。
拍著,沈敬月突然抱住蘭絮,用力地索取著她的唇。
在親吻中,身體回溫。
他若是花,便是嬌弱的菟絲花,寄生於蘭絮,她朝他笑,他就心花怒放,她若有半分營養未到位,他就會迅速枯萎。
這一日,他們過得很簡單。
寫了對聯,喝了屠蘇酒,又到被窩裡,從溫暖,到火熱,灼燙著,吞噬著。
跨過子時中那一刻,沈敬月咬住她的脖頸,手指在蘭絮背後,寫了幾個字。
蘭絮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寫完了,隻留下他指尖的溫度,與酥麻的感觸。
她喘了一口氣,就聽沈敬月問:“猜猜我寫了什麼?”
蘭絮根據字符,道:“歲歲有今朝?”
沈敬月:“錯了,該罰。”
蘭絮:“……”
折騰了好一會兒,沈敬月又問:“再猜猜。”
蘭絮:“永遠在一起?”
沈敬月:“錯了,該罰。”
蘭絮:“……”
後麵他怎麼叫她猜,她也不猜了,橫豎是要“罰”的,她懶得動腦筋了,末了,沈敬月湊在她耳畔,輕聲說:
“我隻寫了你的名字。”
所有的筆畫,都是她的名字。
……
過了一個令人骨頭發軟的除夕,第二天,蘭絮理所當然起不來了。
她症熟睡著,突然,聽到沈敬月的咳嗽聲,他的咳症,好似偶爾會犯。
她意識慢慢回籠,迷迷糊糊間,就見沈敬月坐在她身旁,他幾度開口,看她還在睡,又閉上嘴巴,臉上寫滿了糾結,就在床邊來回踱步。
不多時,又目光銳利地盯著她,似乎化成一陣陣寒風,刮著自己。
蘭絮腦海裡,剛解除屏蔽的係統也在叫她:“宿主宿主,起來啦!沈敬月看到信了!”
蘭絮徹底醒了。
就看沈敬月一張俊臉上都是憤怒,他手上捏著一張皺巴巴的紙,那是當日,陸聲寫給蘭絮的密信。
沈敬月很生氣。
在蕭州,他千防萬防,片刻的時間,都沒讓蘭絮離開自己的雙眸,陸聲是什麼時候把這封信給蘭絮的?
他們什麼時候這麼親近?
蘭絮端坐著:“你知道,我以前是鄭國細作。”
沈敬月:“我知道。”
蘭絮:“所以陸聲可能覺得,還可以拉攏一下我。”
沈敬月腮幫子一動,喉頭微哽:“為何不告訴我?”
蘭絮看著他淚眼朦朧的,心想,告訴你不就是現在這樣嗎,何況當初在蕭州,得謹慎再謹慎。
蘭絮:“隻是一封信,沒什麼大問題。”
沈敬月:“你就是信不過我!”
他站起來,來回踱步,眼圈驀地泛紅:“你怕我脾氣上來,不管不顧,和陸聲決裂,導致我們都受困,對麼?”
蘭絮:“我……”
沈敬月翻舊賬:“陸聲要幽禁你的時候也是,非要過兩三天,才和我說,我就這麼不值得信任?”
蘭絮心中一頓,沈敬月比誰都敏感,偏偏他的指控,不是空穴來風,兩次,她都是考慮到他的性格。
她道:“我隻是不想讓你過多煩惱。”
沈敬月心口起伏:“你的事,對我來說是煩惱麼?從來不是。”
蘭絮趕緊:“好好,我以後會說的……”
突的,卻看沈敬月突的臉色一白,唇角驀地溢出血珠。
蘭絮一驚:“敬月!”
沈敬月嘗到喉嚨裡的血腥,頭腦犯暈,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