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垮掉的赫爾斯」,銀河曾這般稱呼過那個綠與火相融的星球。
史學家們對信息閉塞的赫爾斯無比向往,他們認為這顆星球見證了上千年前的神話戰爭,並在至今都仍保留有值得被探察的古遺跡。
而負責佐證這份猜想的證據,即是在數百年前,尚還流通於星際中的「橄欖石」。
據赫爾斯人的口口相傳可知——
赫爾斯特產的橄欖石,是在生命之初便存在於銀河中的,它是赫爾斯人所崇敬的「浴於甘淵的日母(曦和)」的象征,內部更是蘊含著來自太陽的能量,仿佛有無儘的光芒封所在寶石內的每一寸角落,又因此而得名「太陽的寶石」。
……
淮枝有著如同太陽石般的瞳色。
每當沐浴在陽光下,那雙眼睛就會散發出流光溢彩的恩澤,似月見草的枝葉,與好運共生;似黃昏時的餘暉,與自由同軌;似來自太陽星雲的高能粒子流,與群星閃耀。
崇拜日月星辰的赫爾斯人,會將孩提時的淮枝高高舉起。
他們高喊著這是來自日母的恩賜,是史無前例的預兆,是「垮掉的赫爾斯」崛起的開端。
但那時的赫爾斯,以及那時的赫爾斯人,所帶給淮枝的唯有「毀滅」。
她能聽到人們內心深處的慟哭,也能聽到父母笑臉下的那份絕望,更能聽到道貌岸然的統治者的冷漠與無動於衷……
她能聽到的太多太多,甚至多到她腦內的杏仁核難以調節這些龐大的情緒信息。
麵對這種情況,年幼的淮枝隻能躲起來。
但她能捂上自己的耳朵,卻始終無法堵住那些情緒的泄露口,也依舊會有源源不斷的心聲向她湧來。
可見,「讀心」並不好。
比起父母所言的恩典,倒不如說是一份詛咒。
等後來,她想——
夢境中的每一場傾盆暴雨,也許都是日母所流落的淚水。
她被日母降下的「神罰」詛咒了。
而這個詛咒將永遠伴她左右,直至他們共赴那片被「虛無」吞沒的死海。
直到……
直到。
憶者與一位來自公司的「存護」令使,出現在赫爾斯。
憶者拾走了淮枝腦中過盛的情緒與記憶,也竊取到了淮枝讀心能力的秘密,同時還不忘捎帶走那位令使的記憶。
……
當年老、虛弱的太陽跌落於寒冬之際,新一輪的紅日便會隨之升起。
而今,赫爾斯已然邁進了屬於祂的春天。
在故事的最後。
似好似壞的憶者成為了最大的獲益者。
他賺得盆滿缽滿,然後拍了拍屁股化作成迷因的形式,瀟灑又利落地消失於淮枝的眼前。
唯留下兩句話給淮枝:
“夢的產生都有一個基本的原料,那就是記憶。小淮枝你的那部分記憶暫且由我保管,而在今後,你的夢中將再無陰雨。”
“以後要是想拿回去的話,也不是不行。等你有了更有趣的記憶時,再來和我做交換吧。”
……
……
但事實證明,籠罩在淮枝夢境中的風雨遠不止如此。
現在的她,仍然會感受到日母的悲傷。
一夜未眠的淮枝歎了口氣。
在被枝寶提醒離與翡翠見麵的時間快要到來時,她合上手中還沒有讀完的書,然後緩慢又用力地伸展懶腰,站起身。
她望著斑駁的星空,如往日般說道:“枝寶,氣象預報。”
“嗶嘟,收到,信息查詢中……小心降雨、小心降雨、小心降雨——”
“停!”
麵對已經進入循環模式的播報,淮枝立刻頭疼地出聲製止,等纏繞在耳邊的機器聲聽話地戛然而止時,她才得以鬆懈下緊繃住的肩頭,抬手揉著額角朝洗漱間走去。
邊走邊說:
“遲早把你這個半成品機器人返廠。”
-
紅發的淮枝站在公司總部的高樓前,身後則是熹微的點點晨光。
而哪怕這份源於朝陽的微光,才隻有分毫突破地平線。在清冽的寒氣與未儘的夜色下,亦足以使淮枝體內的血脈鼓動、迸發。
戴著副墨鏡的淮枝步伐穩健地穿過自動玻璃門,她看上去依舊光彩照人,塗有口紅的嘴唇與鮮亮的發色相得益彰,當雙眸被架在鼻梁上的墨鏡遮擋時,便已完全讓人無法將她此刻的狀態與通宵整宿扯上關係、進行聯想。
在安檢處掃過工作證後,打卡成功的淮枝轉身走進了直通高管階級樓層的電梯。
公司內的升降電梯,大多都是用透明的特殊材質建造的,可以讓站在其中的職員們看到外麵的樣子,從最底層逐漸地向上升高,體會人體在此期間所發生的微妙且不易察覺的失重感,連腦內的思維也會受到顛簸——
視線從寂靜黯淡的地平麵,眺望到更遠處正濃縮成一團還未釋放出全部能量的晨曦。
電梯在攀爬,淮枝的思緒也在躍動,拋開冗雜的瑣碎,她開始猜想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會有什麼……
翡翠表達的意思很明確。
就像淮枝會對那位欺詐犯產生興趣一樣。
其的作案構思談不及無與倫比的精妙,甚至淮枝認為這其中有極大的“賭”的成分存在。
比如賭奧斯瓦爾多不會冷靜地去地下物探;
比如賭瘋狂的博識學會不會放過出現在眼前的零點一可能;
比如賭被公司逮捕後的下場會是……
……真是個好運的家夥。
淮枝不禁感慨。
她想著這點點滴滴的“小賭局”,它們最終在此刻,彙聚成了一個震撼人心,且刺激著她腎上腺素釋放的豪賭。
那個人竟然全部都賭贏了。
明明棋差一著就會陷入被徹底翻盤的困境,但他真的成功做到了……
是熟知人心的騙子,亦是膽大包天、仿佛無所畏懼的賭徒。
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不會讓淮枝感興趣呢?
“叮——”
淮枝走出電梯,用雙手抱臂,情不自禁地撫摸著上麵聳立而起的寒毛。
推開翡翠辦公室的門。
裡麵的女性長者正背對門的方向,麵朝窗外,凝視著不知在何時就已將天空染紅的火燒雲。
聽到聲音後,翡翠轉過來,灰藍色的眼睛裡還卷有那片翻湧、湍急的浪火。
她笑道:“看樣子你確實很期待。”
辦公室內皆被火燒雲與彌漫的陽光塗成了橙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