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語氣遲疑,到底沒將最後兩個字講出來。
可在場的人都聽出了那層意思,主殿一時又陷入寂靜。
“何況此毒深埋她體中已有七年之久,能活到如今已是奇跡。”老者又歎道。
的確是奇跡。
謝青城又怔怔出神。
“雪上霜毒性極烈,一旦毒發便是尋常男兒也撐不過一時三刻,為何她卻能挺過了七年?”他喃喃道,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神情恍惚的很。
老者自然也疑慮過。
不過近日望聞問切,他心中大致也有了數。
“如果所料不錯,七年前應當是有人用內力壓製了她體內之毒。可七年間附體日複一日羸弱,虧空甚多,再加上雪上霜毒性猛烈,如今怕是已強壓不住了。”
是了。
元徽身居要職,平日裡政務繁忙。
他就曾親眼見過,她倚著一塊路邊的石頭看奏疏,連玄傾遞給她的乾糧都吃不了許多。
她就是如此拚命,明明這麼大人了,便連自己的身子都顧及不到。
“觀叔”他啞聲喚了一句。
“少主”
知道他有話要說,老者合袖躬了身,恭敬非常。
“望觀叔務必保全她性命,此事我會再想辦法。還有”
他喉嚨微緊,隻覺艱澀難言,卻仍舊克製著潮水迭起的心緒,淡淡道:“她中毒之事不能外傳,爾等務必守口如瓶。”
“是。”
謝青城便示意他們退了下去。
大殿空曠,瞬時隻剩下他一個人。
在光影裡怔愣許久,他才想起今日還未曾看過她,便也不管手頭還未閱完的奏報,出了殿門便提氣縱身,瞬間消失在原地。
元啟殿如常安逸,守在四周的暗衛警覺的很,卻在認出他的氣息後戒備頓收,又悄聲隱回原地。
他跨進殿門,入眼處珠簾微動,有兩個侍女說笑著從內掀簾出來,手上還端著換下的炭盆。
撞上他,兩個侍女嚇得急急垂首,齊齊喚了聲少主。
他頷首,沒多怪責,抬手示意她們退下。
殿內染著凝神的香,炭火蒸騰,煙氣嫋嫋,穿過層層的珠簾與布幔,屏風後的那人熟睡著,呼吸綿長。
他繞過寬大的屏風,薄如蟬翼的紗帳之間,榻上的那人雙目輕闔,眉目清透,睡著的樣子溫和無害,仿若與世無爭。
料到她的病症會棘手些,可沒想到會是雪上霜。
不由想起那日密林中,他有意帶她回蒼梧救治,玄傾麵上的遲疑。
玄傾是不是知道什麼呢?
可玄傾什麼也沒有多說,隻答應讓他帶著人回了蒼梧。
玄傾卻沒有一道過來,他始終牢記流光最後一刻給他的旨意,便連負著傷也要不顧一切地趕回大魏去。
玄傾離去時,再三懇求他務必救元徽性命,那雙英目中的憂懼藏都藏不住。
不談自己對她的情意,便是玄傾這份信任他也不能辜負。
可是,眼下除了等他好像也無辦法了。
“殿下,望你快快醒來,安然無恙。”
他低喃著,隔著層層薄紗,溫潤的目光逡巡著那雙秀麗的眉眼,神情似祈禱,溫柔地不像話。
此時的大燕與大魏卻因元徽而劍拔弩張。
起因還要從她受刺一事講起。
元徽北上觀典,狩獵時於密林受刺的消息不知怎麼傳回了大魏,元昭帝震怒,舉朝激憤,尤其是陸舒窈上書,言殿下北上抵燕後再無音訊傳來,更是一石激起千層浪,滿朝沸騰。
而大燕在此之後卻放出話來,言大魏來使心懷不軌,竟趁大典結束之際偷闖燕宮盜走大燕的南下邊疆布防圖,可謂無恥至極。
此話傳到大魏朝廷的耳中,就差直言是大魏攝政王元徽闖宮偷盜了,氣得蕭太師和眾禦史直罵燕皇帝不要臉,竟胡出這般汙蔑人的不入流手段。
笑話!
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不談他們殿下怎會知道大燕兵防圖藏在皇宮的哪個角落,就是機緣巧合得知了,那堂堂大燕的宮防難道是紙糊的嗎,竟能任旁人來去自如?
雙方各執一詞,爭論不休。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糾纏到最後,旁人也不知誰真誰假了。
一時竟鬨得沸沸揚揚。
於此同時,大燕邊防軍異動頻頻,且已整軍南下數裡,儼然有妄動兵戈之勢。
大魏也不平靜。
流州軍枕戈待旦,自元徽北上觀典便日日操練至雞鳴。
一切好像都很平靜,但風暴冥冥之中即將來臨。
山雨欲來,而風聲漸起,便連遠避世間之外的蒼梧山也嗅到了不尋常。
而驚動蒼梧山,恰恰是燕帝不願的。
而大燕之所以一反常態,敢開誠布公地指責元徽闖宮盜圖,不再橫加遮掩,是因為密林刺殺案已有了眉目。
舜英奉旨追查,順著那三身衣物所沾染的香料,她利用獵狗的嗅覺一路追尋,終於在大燕以北的一處密林尋到那三人的蹤跡。
一路追捕過去,她帶著人馬日夜兼程。
那三人雖易裝而行,但好在身上的味道避不了,在一個晚霞漫天的傍晚被舜英帶著獵狗堵在一家客店內。
那三人見身份敗露,且插翅難逃,竟對視一眼,一致吞下袖中毒,當場自儘。
沒抓到活的,舜英有些失望。
但沒關係,隻要對方不是燕騎,那對燕帝而言就是好消息。
正好借機將元徽闖宮盜圖一事傳出去,宮中又有目擊人證,那大燕南下出兵就有了借口,這樣即便是淩駕江湖與朝廷之上的蒼梧山也無話可說。
其實燕帝還是有些不滿意的。
因為南下攻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