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峰主,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麼企圖?”沈倦轉過身,正麵朝著沈見空,眉梢半挑,慢條斯理問。
他表情並不如何認真,一如既往散漫,但沈見空就是知道,若是自己回答得不好,他極有可能直接把手裡的□□過來,哦不,是丟掉槍,什麼都不管直接走掉。畢竟他還不知曉,他已經被認出是說疏夜,行為舉止上不會像曾經那般大膽無禮。
沈見空極快地眨了下眼,於瞬息內,給出一個不帶任何私人感情的答複:“畢竟旁的門派挖你時,都給出了優渥條件,我禦雷派卻不曾額外給予過你什麼。”
沈倦“哦”了聲,調子拖得有些長,話音落地後反手將槍、劍、匕首一一放回去,道:“那還真是多謝,可我不需要這些。”
“那你需要什麼?”沈見空問。
“吃飯。”沈倦朝沈見空手裡拎的東西揚起下頜。
站在門口的人左手拎著隻剮好皮的兔子,右手拎了個放完血的竹鼠,他瞥了眼這兩者,問:“打算如何吃?”
“烤吧……這隻刷辣醬,這隻弄偏麻辣的。”沈倦略一思忖,說完後又覺得自己的語氣過於順理成章了些,趕緊笑著補充:“多謝沈峰主。”這聲謝比方才要認真許多,一雙桃花眼彎成小扇,映著殿上煌煌燭光,乖巧得有些過分。
沈見空點頭,轉身回到殿前平壩上,置烤架、生火。沈倦過去搭手,但需要他做的事並不多,沈見空雖已是高高在上的太玄境強者,做這種滿足世俗口腹之欲的事,還是手到擒來。
在很早很早以前,沈見空剛來孤山那會兒,他便是自己動手烹調吃食。沈倦偶爾路過,會點評一兩句。當時沈見空尚且年幼,對這個把自己撿回家的人存了幾分討好之意——雖然沈倦並不喜歡搭理他——所以沈倦的口味,沈見空掌握了十成十。
這人吃烤肉喜歡吃外脆裡嫩的,麻辣要七分麻三分辣,刷辣醬則是指六分辣的。不過沈見空為了不讓他看出自己識破了他的身份,特地把辣度加重了。
竹鼠烤好後,沈倦直接就著烤肉用的竹簽,慢條斯理吃起來。
沈見空不動聲色打量他,卻見這人臉不紅氣不喘,鼻尖連滴汗珠都不滲。
他是真的餓了,吃得極快,但吃相並不難看,相反的,沈見空看著他吃,自己也有些了些食欲,不過沈倦顯然沒有要分一些給沈見空的意思。迅速利落吃完整條竹鼠後,他歎了聲:
“哎,孤山的辣椒不行,吃著都沒味兒。”
“嗯?”
“還是蜀地產的辣椒與花椒比較好,味道足。”沈倦把竹簽子丟進火堆裡,掏出手帕擦乾淨嘴,然後蹲到烤架旁,親自拿起醬料刷,往那隻還未烤熟的兔子上塗辣椒,塗得又多又厚,幾乎蓋住了整個表皮。
“蜀地。”沈見空蹙了下眉,語氣有點兒怪,但聽上去不明顯,“看樣子,你很喜歡那個地方?”
“喜歡……或許喜歡吧。”沈倦把烤架上的兔子翻了一麵,垂著眼道,“但在那兒待久了也挺膩味的。”
沈見空突然拍了一下沈倦的手,把那隻爪子從串兔子的簽子上拍開:“彆亂動它,方才那一麵還未烤好。”
“哦。”沈倦收回爪子,悻悻坐回一旁的青石上。
蜀地的話題就此揭過,沈倦吃光兔肉後,感覺飽得有些過分,難得起身,主動將火堆和烤架給收拾了。
離戌初還有些時候,沈見空開始練劍,沈倦知會他一聲後,回去殿內,從書架上左挑右選,終於尋出本感興趣的書。
沈倦看書特彆快,不僅一目十行,還過目不忘,翻完整本不過一刻鐘,這之後,他又有些無聊。
他倚著殿門,看沈見空走完一整套劍法,才出聲:“峰主,你這裡可有筆墨紙?”
“在書房。”沈見空站定,單手持劍,低聲回答。
沈倦撩了下眼皮。
沈見空:“正殿後麵,左邊廊上第二間。”
沈倦笑著道謝,到了書房,他才發現原來沈見空是因為此地書籍卷軸已經堆得放不下,才在正殿裡置了一個書架。
“沒想到這小子私底下還挺愛讀書。”沈倦嘀咕著,轉身走到書桌後。
他在桌上鋪開宣紙,爾後挑了一杆筆,但他一抬眼,卻是愣在當場。
書桌對麵掛著一幅畫——三月初春,臨安城垂野林中桃花盛放,灼灼翩然。
那是說疏夜生前做的第一幅畫,也是最後一幅,畫卷裡困殺三千妖獸,飛花當似血海。
沈八萬把說疏夜當作偶像,來禦雷派後,問沈倦借錢買了幅仿品,天天掛屋子裡瞧,但如今這幅,卻是真跡。
按理說,這幅畫應該存放在禦雷派的倉庫內,或者在明光峰上他的舊居裡,但現下,卻在沈見空的書房裡見著了。
沈倦下意識咬住筆杆。
畫可沒長腳,不會自己跑來,這必然是沈見空自主拿來掛上的。
沈見空竟收藏著他的遺物。
難不成,這人也是他粉絲?一個黑粉,把愛深深藏在心底,或者崇拜而不自知,以至於當年兩人偶爾見上一麵,除了吵架還是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