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見空也“哦”了聲,然後道:“不若我送你過去。”
說完一抬手,帶沈倦化作一點流光,於刹那間來到停雲峰上飛行獸驛點。
沈見空的魚簍並非普通魚簍,乃是一件法器,因形似竹簍而被沈倦如此命名,裡頭的魚仍活著,眾飛行獸尋著味道而至,但因沈見空在場,不敢靠近。
沈倦不由有些心疼它們。他揭開簍蓋,打算一條條丟過去,沈見空卻先他一步動手。
但見這人手指一彈,簍裡的魚齊齊飛出,跟不斷墜落的雨似的砸到飛行獸們身前。飛行獸們哄搶而上,一時之間水珠飛濺,就是站在丈外,都被波及。
沈見空帶沈倦避開,餘光不經意間掃過某處時,神色一凝。
沈倦敏銳察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見得竟是白華峰。“怎麼了?”顧不上在意這人還抓著他手腕,沈倦偏頭看定沈見空,輕聲問。
“你的院子裡有生人。”沈見空道。
沈倦蹙眉:“嗯?”
“他們布了陣,布的是九蛛吸靈陣。”沈見空探出神識,辨了片刻,道,“人走了,用傳送符走的。”
沈八萬和花甲約莫下山進城了,這才給了不懷好意之人機會。沈倦露出一點了然的神色。
“過去嗎?”沈見空問。
沈倦漫不經心回答:“當然過去。”
沈見空也就是象征性問一下,當即抓了沈倦手腕,同他一起來到白華峰最僻靜的小院裡。
院門兩旁,血紅的花在雨中搖曳,花瓣落了一些,漂浮在水氹裡,零落在青石上,勾出來者足跡。
沈倦瞥了兩眼,對沈見空道:“吸靈陣會無聲無息吸收體內靈力,你還是彆跟進來的好。”
“無妨。這點伎倆,我還不曾放在眼裡。”沈見空淡然道。
“嘖。”
沈倦斜撐著傘走到房門前,抬手、推門而入。
陣法布得隱蔽,若真是一個新入門不久的低境界弟子住在此地,眼睛一閉一覺睡過去人就沒了,做了鬼閻王問他怎麼死的都答不上來。
沈倦涼絲絲笑了一聲,剛要拔刀,他身旁的沈見空振袖一揮,靈力如漣漪擴散,掃過屋內每個角落,九蛛吸靈陣當即現形。
“多謝。”沈倦低聲對沈見空道,手一鬆,露出半截的刀掉回乾坤袖裡。
沈見空沉沉應了聲,反手抓出長劍,走到陣法中央。
沈倦叫住他:“我不太想就這樣把陣法給破了。”
“你欲如何?”沈見空回首,不錯目凝視沈倦。
屋中無燈火,窗外雨夜沉,冷冽的風勾動衣擺,沈倦眉心一點紅痕幽幽,一雙桃花眼似彎非彎,映著陣法光芒,如星辰破雲而出。
“對方下定決心要殺我,我怎能讓他好過?”沈倦低笑著,蹭的一聲,點燃一支燭火。
“以殺止殺?”沈見空沉聲問。
“以殺止殺。”沈倦道,聲音雖輕,卻透著堅定。
沈見空眉心可見地蹙起,沉著眸和沈倦對視許久,但終究還是將陣法中心的位置讓出來。
沈倦掌燈過去,蹲在陣法中央,空出的那隻手在地麵一寸寸摸索。
這類法陣,乃是以施陣人自身靈力布成,所以在此之中,必然能尋出與施陣人的聯係。境界高深之人往往會想儘辦法掩飾,但今夜這個布陣者,不僅修為低,心思更不慎密。沈倦憑著直覺尋了片刻,便找見了。
他取出一張雷符,沒有半點猶豫,直接打過去。
轟隆——
漆黑雨夜,驚雷倏然炸開。
沒有人覺得這有什麼奇怪,畢竟春日時常打雷。
清雲峰。
樓閣內燈火明亮如晝,風挾著雨點狂奔而至,但因一道瞧不見的屏障,止步在門檻外。
兩人對坐室間,幾案上有酒有菜,色香俱全。
“紕漏?怎會出紕漏?那可是我張家的陣法,但凡是修行者,就沒不中招的!”坐在左邊之人是張琦,聽見對麵那位清雲峰少峰主所擔憂後,毫不在意笑出聲來。
“等著吧,那個沈倦,明日一早就成一具屍體了,死於消耗過度,模樣將和縱欲過多的嫖客一般。這種死在未成名之前的人,誰會在意他根骨到底有多好?最多惋惜一番,更多的,是唾罵他的放浪。”
“不出紕漏就好……不,就算出了岔子,我爹也能幫我遮掩過去!怪就怪沈倦太狂放,得罪我,活該!”右座裡的狄衫亦是笑開,抬手斟酒,眸眼中的光芒陰狠毒辣,“張兄,謝謝你為我出謀劃策,還同我一道布置你的家傳陣法,我敬你一杯。”
張琦與狄衫對飲,大笑開懷。
倏聞天邊一道沉雷。
轟隆!
雷聲甚遠,約莫落在彆的峰頭,閣樓內正在笑的兩人卻是各噴一口心頭血,濺到地磚上,如同被雨打殘的落紅。
嘩啦——
春日雨貴,卻是如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