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機變(二)
“獨孤家的人會在這時候找來, 想必方才在廟會中緊跟你不放之人便是他們。”雪驚醉的聲音亦在門外響起。他可沒洛長淮那般客氣,抬手便要推門,沈見空彈指一點,不費吹灰之力將人阻攔在外。
“喂,你們在乾什麼?”雪驚醉沒好氣道。
沈倦起身, 理著亂糟糟的衣服, 對雪驚醉道:“我和他說點事,你們先回房, 一會兒來找你們。”
洛長淮:“那我去回絕獨孤家。”
“不必。”沈倦哼笑一聲,“他們來,左不過是為了討觀世城那筆債。既然心這麼誠, 我怎麼能讓他們不如意?”
這語氣跟“我怎麼會讓他們好過”沒兩樣。
洛長淮無言片刻, 對雪驚醉道:“那我們先回房。”
“回什麼房,當然是點一壺茶,看好戲了。”雪驚醉微微一笑。
洛長淮:“……”
門外人影人聲消失,沈倦偏頭轉向沈見空, 但視線隻在他身上落了一會兒,便越過窗戶,遠眺向天際:“我方才說了那麼多, 你……”
先前說的那番話,不像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會說出口的, 但此時此刻,沈倦懶得管那麼多。暴露就暴露了,身份上的疑點, 任由沈見空揣摩。
但出乎他意料,沈見空沒有在意這點,甚至沒有用探究的目光打量他,隻打斷了他的話,冷聲道:“一件莫須有之事。”
沈倦把腦袋歪過去,盯緊沈見空。片刻後,他放棄爭執,歎了聲:“既然你不相信,那就拭目以待。”
“行啊,就讓我們拭目以待。”沈見空拂袖,往沈倦身上施了一道治愈術與潔淨術,幫他抹淨傷口,將亂發散衣整好,除去身上的點點汗跡。
沈倦斂下眸。
夜風輕幽幽飄入室內,拂過他垂落臉側的發,掠過眼尾,絲絲嫋嫋,輾轉著漫進臉頰,掃得鼻間酸軟澀癢。
倏然間,他升起一種無所適從之感,以及濃濃的不忍之情。
早知道,當年不把這個人撿回來了。
但如果不把沈見空撿回來,他估計會死在那場夜雨中。這樣一想,沈倦心尖兒又有些發疼。
無論正反,總歸是心上橫秋,愁緒無邊。
“先前逛廟會,有人跟蹤你?”沈見空打破眼前的沉默,他的嗓音有點兒沉,低聲問道,卻用的是陳述語氣。
“跟我的人有兩把刷子,我察覺到他,卻無法甩掉,更無從將之自人群中分辨出。”沈倦甩了甩袖子,在房裡隨意走了兩步,“後來我逛完了,懶得再給他機會,直接捏了傳送符紙回來。”
沈見空轉頭看向門外,隔著門扉長廊欄杆燈盞,往下掃出神識,倏爾過後,重新看回沈倦:“他們是打算通過你找到我。”
“他們這麼明目張膽地找上門來,便不會輕易放過我們。”沈倦笑了笑。
他用了“我們”這個詞,把自己和沈見空放在一起,讓沈見空表情略微柔和了些。
“那便走吧。”沈見空道,說完彈指一揮,將門打開。
客棧內已經被清場,坐在大堂裡的除了雪驚醉與洛長淮,便隻有獨孤家的人。來者約有十七八,沈倦與沈見空現身刹那,大門沉然閡上。
沈倦當即笑起來,目光一掃,道:“請問哪位是主事的?”
一個太玄境上境起身,自報家門:“獨孤淳,獨孤一族護劍長老,今夜至此,特來向沈見空沈峰主討要一個說法。”
獨孤家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沈倦抓出他的玉骨折扇,往後挪了點兒,倚上階旁欄杆,慢條斯理把玩。
沈見空沒有說話,一番無聲對峙後,獨孤淳冷聲道:“沈峰主曾在觀世城殺我獨孤家十四人。”
“好一個賊喊捉賊。”
啪啪啪。
沈倦似笑非笑鼓起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