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她猛然睜眼,頭皮發緊,平躺著,隱約聽到帳外有窸窸窣窣的響動,極輕微,是行走間不經意時衣料的摩擦聲。一般人在疏落有致的雨聲中可能不會注意。可她不一樣,似乎有一種特殊訓練的能力,聽覺甚是敏感,能分辨出雨聲中夾雜的其他聲音。
她藏好匕首,悄悄起身挪到床角。透過床帳,依稀看到一小點橘紅色的暖光和一個落在窗邊的陰影。
那個黑影落到了窗內,手裡還拿著什麼東西,眼前突然一片銀光閃過,正待反應,脖子上已冰涼一片,是刀刃貼了頸側。
黑影倒吸一口涼氣,將火燭湊近了些。火光輝映,看清眼前人,他不由驚訝——竟是個女兒家?
眼前的少女也同樣瞪大了眼睛。
葉先生?!
她終是沒喊出來,警惕環視四周,怕驚擾了什麼似的。
“好身手。”被挾持的葉先生小聲讚歎。眼前人年紀輕輕,形體瘦弱,出招卻乾淨利落,半點不含糊,像是被訓練過。
“你是何人?”她壓低聲音問,貼在那人脖子上的刀也不鬆懈。
他身板挺直,兩手抱拳恭肅道:“在下,雪影堂暗衛,葉錚,奉命潛伏在蒲花洲。”
“你是雪堂主的人?”她有些驚訝。
葉錚嗤笑:“我是她屬下,不是她的人。”
可以啊楊迷花,人都離開夜未央了,勢力還往裡滲透。
顏小皙緩了心神衝他點頭,放下匕首快速入鞘。
“姑娘,楊副使有請。”葉錚話罷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遞給她一把傘,便躍出窗外等候。
顏小皙毫不猶豫接過,當即披衣穿鞋跟出去。
“姑娘方才稱雪無影為堂主,可是夜未央同門?”葉錚撐著傘,邊引路邊聊天。
“不才,重火堂低等刺客,兄台稱我小皙即可。”
“重火堂?”他忽地雙目發亮,似是有些激動和愉悅。“姑娘太謙虛了,重火堂怎會有低等之說,小溪姑娘的溪是溪流之溪?”
“非也,白皙的皙。”
“請。”
走著走著,葉錚又按耐不住好奇心問了起來。
“你既是重火堂的人,可聽說過九命血狐?”
“知道嗬嗬嗬。”她乾笑一聲,額角淌下一滴冷汗。“就是那個人儘皆知的叛徒嘛……不過啊,我可沒見過她,一點都不認識。”
“能理解,雪影堂的暗衛我也不是全都認識。”
“那如果你重新見到了她,你會……”
“手刃此人!”葉錚斬釘截鐵道。
義正言辭,一點也不含糊。
顏小皙嘴邊的話硬生生吞回去。
這人真是,看起來善解人意,做起事來不儘人意。
氣氛頓時有些壓抑。正沉默走著,葉錚忽然停住了腳步,“楊副使就在前邊,你過去吧,我在此把風。”
她道謝後往江畔方向走,忽聽遠處傳來琵琶聲,幽幽怨怨,曲調壓抑,像有百斤大石壓著心肺,聽得人胸口沉悶、心弦哽咽。襯著烏黑夜色、涼江驟雨,饒是不懂音律者也能體會一二。
前方渡口,蘆葦搖蕩,雨聲淅淅,一個紅衣人撐傘駐立。雨點敲打著傘麵,滴答作響。她走近發現,那人衣角呈現暗紅色,都被雨水打濕了。雖然詭異,但他的確在沉默等人。
看來歌聲不是他的,可能是對岸的雕花船傳來的夜間笙歌吧,可既是花船笙歌,怎會如此淒冷哀怨?
顏小皙正待細想,歌聲與琵琶聲卻神奇地如煙般漸漸消散。
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挑這個雷雨交加的夜晚會麵,怪詭異的。
湖麵風大,她將傘放低了些,緩步過去。“師父,你真會挑時間啊呐。”
“這時間不挺好的?誰會想到大雨淋漓,咱們師徒來約會?”楊迷花還有心思開玩笑。
我服了你了。顏小皙翻白眼腹誹。
“你有指環下落了?這麼急派人聯係我。”楊迷花也不廢話,直奔主題。
“那個,有是有,不過,我想知道元貞六年夜未央到底發生了什麼。天機堂書架上的秘卷都是空的,楊師父你應該知道一點點吧?”
楊迷花一臉不耐煩。“這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有什麼好問的,這不眾人皆知麼,還沒聽他們吹夠呐?”
“那你偷的是什麼秘卷?”她又問。
“你先告訴我指環的下落。”
“不,你先告訴我秘卷內容,我再告訴你指環下落。”
“謔,我怎麼知道你的消息是真是假?”楊迷花不樂意了。
“那你自己看看咯。”顏小皙從袖口掏出一張紙展開。
隔著雨簾看不太清,楊迷花一手奪來,定睛一瞧,雙眼愕然瞪大。
“不可能,不可能……真正見過鐵指環的隻有我和阿木桑,他保守甚嚴,連小雪花都不知情,你怎麼會知道它的圖案?”
她得意叉著腰,笑意盈盈。“因為我見過啊。”
“這是母環。”楊迷花徹底明白臨墨峰一戰失
蹤的母環去向了,阿木桑把她打下山崖時,便把指環藏在她身上。
他氣得將紙揉成一團。“明明我比你更可靠,危難關頭,他居然隻給你,為什麼,他為什麼給你不給我!”
顏小皙:“你彆激動……”
話未說完,忽覺體內發寒,風吹過,身上更冷,五臟揪到一起,疼得半跪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