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二娘子身量不高,有張瘦削的臉,下巴略有些尖,棱角分明,顯得十分清冷倔強。五官是好的,端正的,甚至眉毛生得非常秀致,濃密適中,每根都很聽話,上下彙聚在中間,拱成恰到好處的弧度。隻有眼睛和姐姐有兩三分相像,可就是這麼神奇,一樣的靈動的眼睛,放在這張寡淡的臉上,就缺了豔光照人的魅力。除此之外,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樣樣都可圈可點,又樣樣都平平無奇。
偏她意氣風發,眼中閃著充滿鋒芒的神采,絲毫沒有因為在錦繡奪目的美人身旁而自卑。昂首挺胸,甚至鐵骨錚錚,直挺挺的脊梁將一馬平川的身段顯露無疑,渾身散發著一種令人生畏的能量。
——這是一張不需要愛情的臉,不嬌也不甜,完全給不到人花前月下的遐想空間。
平心而論,金二娘子稱得上清秀標致,絕不是個醜姑娘。隻可惜有個太美麗的姐姐在前,每個人都對她憑添了幾分不該有的苛求。都想著既然作為絕色美人的妹妹,即便不那麼傾國傾城,也該是個有著江南煙雨朦朧氣韻,溫婉玲瓏的小家碧玉吧?隻可惜,美是一種氣質,也是一種運氣,金二娘子沒有。
男人們在心中腹誹,頃刻間將毫不相乾的兩個女人分出了等次。然而這對姊妹感情深厚,並不在乎外人的眼光,親熱地挽著手,一麵低聲說話,一麵隨著女使往府中去了。
*
二娘子剛來上京兩日,對一切都很好奇。初來公主府,更是著意四下打量。環顧一圈下來,湊近了姐姐,壓低了聲音道:“似乎隻是身份尊貴些,我瞧著這些器具擺件都不過爾爾,不如家裡。”
出生在富貴滔天的人家,自由被嬌慣著長大,就是有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膽氣。
“噓。”付夫人連忙止住她的話,悄聲道,“那是咱們山高皇帝遠,許多都是逾製了,隻是聖人寬懷,不願細究罷了。上麵睜隻眼閉隻眼,咱們也要識趣,關起門來自己享用就是了,萬萬不可再往外說。”
二娘子隻得訕訕應下:“知道了。”
粉衫女使引領著她們在恢弘的建築物中穿行,從廊廡的一頭走到儘頭,路過幾間小園子,穿過兩重月門,才領著兩人來到了設宴的花園。她們來得遲了些,教坊司的優伶正抱著樂器離場,想來剛剛結束一場表演。人群三三兩兩散開,貴女們神態安閒,漫步在繁花盛景之中,有的賞花,有的撲蝶,還有的坐在樹下,膝上臥著一隻斑點小狗兒。
二娘子對於這類社宴不甚在意,本著初來乍到的好奇心四下打量。隻見四處衣香鬢影,眾人鬟髻滿飾金玉,笄櫛步搖,直晃得人眼花繚亂。她不以為然,驕傲地捏了捏與自己相握的那隻手:“一個也不如姐姐!”
付夫人哭笑不得:“這話也不能說!”
“這又不能說?實話也不能說?”二娘子瞪著眼,秉著實事求是的態度再打量過去,回來依然是這話,“阿姊難道不美?你在我心目中,是天下第一美人!”
這話說得聲音倒不大,卻正巧趕上幾個青春少艾的貴女們說罷了話,身邊跟著一貫女使,捧著高矮胖瘦不等的各式瓷瓶,提著滿滿兩籃從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