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依舊空無一人。
謝雲昭終於又有些困惑了，他盯著那些玉米，心想：“就算是現在那些神棍騙子，也隻是用花言巧語來哄騙彆人為他賣命，最終的目的也是要吃人血肉的，從來沒有拿吃的出來騙人的……”
他狠狠咽了咽口水，理智與饑餓天人交戰，一時覺得是假的要害他，一時覺得現在那些壞人才沒那麼好心，要他死前也做個飽死鬼。
在他的肚子發出第十五次聲響後，謝雲昭總算還是挨不住了，他快步走過去，來到告示牌旁，顫抖著伸出手，一把握住其中一根玉米，狠狠往嘴巴裡塞。
不管了！
死就死吧！
不問自取視為偷。
肚子還餓得震天響，謝雲昭嗅著甜玉米的香氣，臉頰耳朵都紅得要滴血，一口！兩口！三口！
玉米甜糯的味道在口腔裡散開。
他眼眶泛紅，過去不是沒吃過好吃的，但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幸福。
等到他把一根玉米啃完，謝雲昭才發現自己滿麵濕潤，竟然不知不覺落了一臉的淚，他狠狠地抹掉淚水，長期的饑餓和對死亡的恐懼，終於在這一刻得到緩解。
感受到身體的力氣逐漸恢複，謝雲昭用力握了握掌心，想象中毒發身亡的場麵並沒有到來。
而前方，那間屋舍依舊燭光明亮。
這幾乎成了黑夜裡唯一的光芒。
一切是真的，這一切竟然是真的！
謝雲昭晦暗的雙眸也逐漸亮起來，然後他終於有力氣看清告示牌上的字——
農場招工！
謝雲昭渾身一震，低喃道：“一日三餐？一次三根玉米，甚至以後還會改變夥食……”他有些困惑，又有些茫然，但更多是不敢置信，農場，指的是這裡嗎？
“隻要工作，就有飯吃？”謝雲昭看了一圈周圍，隻是一瞬間的功夫，他感覺附近的田地好像有哪裡不一樣了，泥土變得沒有那麼乾燥，比他來之前顯得更有生機，隻一眼，謝雲昭便知道，告示牌上說的農場，一定是這裡！
而且，寫告示牌的人，一定沒有騙人。
這裡的地，種得活！
思及此，謝雲昭忍不住再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告示牌，確定自己符合條件之後，他下意識問道：“高人究竟想做什麼？為什麼……”後麵的話他沒有說下去，謝雲昭覺得那位神秘人一定就藏在這附近，並且在暗處偷偷觀察自己，至於為什麼“他”不願意出來，肯定也有“他”自己的理由。
現在這個世道，出現什麼怪人都不奇怪。
譬如豐平郡那位將王，雖然武力高強，受萬人崇敬，身邊不知環繞多少美人，但他年紀輕輕，偏偏喜歡七八十歲的老人，據說他得勢之後，第一件事就是下令搜刮豐平郡內上了年紀的老婦，要她們為他端茶倒水，洗腳取樂。
殺豐平郡郡守，也是因為郡守的老母不願意跟他，引起他對郡守的不滿。
總之就是怪。
謝雲昭很自然地聯想到這位神秘人大概也是一個有著某種不知名怪癖的怪人。
畢竟外麵不同京城，糧食抵萬金，尋常人彆說拿出來坦坦蕩蕩放在這裡了，就是真拿出來，也是充滿了陰謀詭計，而這位神秘人，僅僅隻是用來招工，這對來乾活的人來說，簡直是賺翻了！
而神秘人又不願露麵，不求財，也不求名望。
豈止是怪，簡直怪得有點神仙了！
“可萬一是真的……”謝雲昭有些遲疑，血液卻沸騰起來，“如果高人真的是菩薩下凡，那麼阿爺和婆婆豈不是在這個世道，也有了生存的機會？”阿爺和奶奶年紀雖大，但這些年也是獨自乾農活出身的，農場的活計肯定能乾，要說膽大，如果膽子不大，也就不會將當初渾身血淋淋的他給救了回去。
想到這裡，謝雲昭不再猶豫，他利落地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告示牌的白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
一間簡陋的屋舍。
兩名老人擔憂地看著遠方，“也不知道阿昭現在怎麼樣了。”
何大年歎了口氣，搖搖頭，“是我們兩個老東西拖累了他……救他本是隨手之舉，卻沒想到最後反倒累了他。”
謝雲昭已經出去許久，說是為他們兩個老東西找吃的，老婆子不願意，他們兩個老東西，少吃一口有什麼關係，反倒是謝雲昭，不趁著這個時候省點力氣，去找那些麻煩乾什麼。
那小子看著老老實實，脾氣硬，十頭牛也拉不回來，說要出去就出去，氣得老婆子說了狠話，說什麼早知道不如不救他，要他死在外麵算了。
話說完了，謝雲昭那小子也沒停步。
老婆子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氣得直捶胸口：“犟種！真犟！”
兩個老東西等了幾個時辰不見人，急得直上火，外頭跟火燒似的，他們兩個老東西幾天沒吃東西，也沒力氣出去找人，隻能相看凝咽，淚眼汪汪，等久了，想到那小子怕是死在外麵了，越想越焦心，越想越難過。
最終下了個決定。
他們活了大半輩子，自個兒可以死，可不能再連累謝雲昭。
那孩子是個好的，日子再難過，熬一熬總能熬過去。
何大年拍拍老婆子的肩，隨後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媳婦兒，咱們該走了。”
林桂花含淚點點頭，“我就是擔心阿昭……”
何大年苦笑，“但願老天有眼。”
在他們身後，房梁上吊著兩根繩子，兩個老人互相攙扶著起來，身體已經軟得不行了，但這事情得趕緊做，甭管謝雲昭活沒活著，這條黃泉路他們是一定得走，本來就要死的老東西了，累著年輕人去為他們找吃食算個什麼意思。
他們日子是過得苦，但也要臉！
有手有腳的，拖累孩子，那是沒良心，是丟人！
兩人對視一眼，顫顫巍巍地踩上凳子，用儘自己最後一點力氣，雙手握住繩子，打算給自己最後一點體麵。
早在兩個月前，外麵已經死了不少人。
他們兩個老東西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天大的福分。
兩口子看著彼此，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哐啷，凳子踢倒。
然而下一瞬，一把飛刀飛來，劃斷繩子，謝雲昭眼眶通紅地跑進來，“爺爺，阿婆，你們不要死，你們快看看……這是什麼！”
兩口子還想叫他不要救自己，突然有香味鑽進鼻腔，定睛一看，兩口子不敢置信地麵麵相覷。
“玉、玉米？！”
謝雲昭一把將兩個老人抱住，眼眶通紅，渾身顫抖：“對！吃！快吃！吃完我們得去應征農場的活計！爺爺、阿婆，我們能活，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