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王朝若遇入侵,尚且明白亡國滅種之理,尚且知道反抗,
我們宗門難道要逆來順受不成?”
“那如何戰?對方若是來了十四境...怎麼辦?”
忽然又一人道:“我提議讓凡人也參入這戰爭。
他們人多,可以四處探查。
他們有大將,凝聚數十萬兵力,再以多重火種激活血脈,那麼他們揮出的一擊也是極強的。
反正凡人很多,死一些也沒什麼,讓他們去消磨對方的力量,我們再行出手,完全可以發揮主場優勢。
如此一來,對方便是十四境又如何?隻要拖久了,我們知道踏入十四境的方法後,便可以從防守轉為反擊了。”
眾人一想,便是有人開始附和了。
“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有人又道:“是否...有些殘忍?畢竟凡人生命太過脆弱。”
話音才落,又有人反駁了:“這有什麼,反正他們沒有戰死,也可能死在其他地方,
如果沒死在其他地方,也不過百年不到的壽元,
不知紀元為何物,就如朝生暮死的蜉蝣兒,不知春秋為何物。
他們能參與到宗門大戰裡,為守護東境而死亡,當是榮譽了。”
“有道理。”
“凡人雖然螞蟻,但螞蟻多了力量也大,就算讓那些十四境的人殺戮,也要殺上很久,何況還有我們在暗中鬥法。”
“不錯。”
便在此時。
坐在萬劍宗的一名白衣冷傲的男子忽然道:“不可。”
眾人看去,隻見是如今坐鎮萬劍宗的第二強者,亦是前宗主的師兄杜白。
杜白的光芒雖被魔尊遮下,但也是很強的存在,
黑業之強,宛如山巒,
在這眾人的業力都不過凝聚成球的時候,他一旦出手,便如背著山峰,其力自呈碾壓之勢。
他既說了話,彆人就沉默了下來,聽他說。
杜白道:“此是我宗門之戰,何以卷入凡人?”
有其他宗門宗主淡淡道:“道友,這就不對了,平日裡我們宗門便不曾庇護凡間王朝麼?此時出了事,讓他們一同來擔,不對麼?”
杜白道:“不對。”
“為何?”
杜白弱於言辭,不善辯解,隻是淡淡道:“不為何,就是不對。”
“嗬...”
那宗主笑了笑,搖頭道:“戰爭,哪有不流血的?”
杜白道:“你是讓他們去送死。”
“嗬嗬嗬,道友身為超然之人,竟然...”他話音頓了頓,掃視周邊,忽地失笑道,“萬劍宗的諸位似乎不都再認同宗門的超然之位啊,宗門,從來都是超乎人情。”
杜白道:“但不是沒了人性。”
那宗主問:“道友似乎越來越不明白了,凡人和我們,已不是一個物種了!談何人性?”
杜白猛然起身,顯然這已經談崩了。
然而,萬劍宗裡,卻亦有不少弟子垂著眸,顯然是認同對方的觀念了。
很簡單的道理。
試想有一天你不僅長生,而且強大,那麼...你可會無拘無束,肆意去享受人間?可會再覺得彆人能與你一樣?
不會。
你隻會站在道德製高點,為自己尋了千般萬般理由,然後做著自己看似光鮮,實則卻是欺淩弱者,滿足自己欲求的事。
若是有人揭穿了,你就不說這個了,而辯幾句你不也和我一樣,世間本就是弱肉強食,不是聖母什麼的。
這就是不可察覺、不會承認的人性之惡。
...
...
“我應該不是人。”
“為什麼?”
“沒人會覺得我是人...”
“你是什麼難道要彆人說了算嗎?”
“我...你要教我什麼?”
“教你善。”
“你何以教我?”
“老板,來兩碗大餛飩。”
夏極在經過諸多探查後,已經大概察覺了水岸城黑潭的源頭是什麼,
於是他領著這源頭離開了水岸城,
不僅如此,他還收了這源頭為弟子,
之後兩人一路往北,返回皇都,這路經近城黃沙道邊的攤位時,便是坐了下來。
萌萌坐到對麵。
她本來都已經放棄成為一個人類了,
本來都已經開始準備誘騙各種人,
隻要那些人展露了惡的一麵,她就會直接露出真容,毫無負擔地去殺死他們,以發泄自己從小活到現在積累的仇恨。
她自己都不知道這張臉為何會變成如此,仿是生來就有了。
她明明實力很弱,所以才入了宗門,可惜還是寸步難行,受人欺淩,直到遇到了這神秘而強大的皇子。
她想著的時候看到了對麵溫和的笑臉。
“我請你吃餛飩。”
“我要吃小餛飩。”
“老板,一碗換成小餛飩。”
“客官,已經下了。”
“那再加一碗。”夏極無奈道,然後笑看著麵前的弟子,“我吃胖了就是你的責任。”
戴萌有些愕然。
她沒被這麼說話過,戴家的人怕她,倒不是知道她的秘密,而是覺得她是個災星。
宗門的人厭她,也不是知道她的秘密,而是覺得她笨。
從未有人這麼對她過。
萌萌低下了頭,一縷劉海從額前垂落,默然無言,等到小餛飩上來了便是低著頭連連吃著,吃著吃著,淚水就滴了下來。
夏極問:“怎麼了?”
萌萌道:“真好吃。”
夏極道:“老板,再來一碗小餛飩。”
萌萌呆了呆。
夏極笑道:“與為師一起發胖,如何?”
“啊~~還有這奇怪的規矩嘛?”
“不錯。”
萌萌眼睛竟卻是亮了亮,少了黯然,多了神采,輕聲回應道:“那好吧。”
她心底如是堵住了。
惡的洶湧潮水被上了閥門,還未擴散、還未化作淹沒人間的海嘯、還未黑化,便被提前遏止了。
而此時坐在她對麵請她吃餛飩的少年,就是這閥門。
如果沒有這及時出現的閥門,萌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成為什麼,大概是一個惡的集合體,然後徹底失去理智,淪為噩夢中都不會出現的那些東西,為人間帶來無窮無儘的災禍。
她這種生來便是怪物的東西,還能成為什麼呢?
反正無論是什麼,總歸不會是人。
“彆發呆,快吃。”
“嗯...老師。”
萌萌低著頭,她忽然問,“小餛飩多少錢?”
夏極笑道:“兩碗隻要十文。”
“哦。”
萌萌心底默默記著,
深秋時節,黃葉飄零,天氣很冷,老師帶著我從戴家走了出來,
他請我吃了兩碗小餛飩,餛飩很好吃,一共花了十文錢,
老師...最好了。
...
...
數日後。
一處陰暗的地域裡。
長桌兩邊坐了不少黑影。
黑影在微弱的燭火裡扭動著,鬼祟無比。
這些黑影是西方宗門的人,以及諸多東方宗門的精英,甚至長老。
西方宗門的一道黑影開口道:“諸位肯來,定然是願意了。”
“傳聞你們已有人入了十四境,可是真的?”
話音剛落,
黑暗裡就有人笑了起來。
眾人側頭看去,隻見那光線裡坐著一個文士般的男人。
那男人微笑著反問:“諸位以為呢?”
話音剛落下,一道覆壓四方的氣息升騰而起,
微光裡呈現出漆黑似寂淵的膜,
這黑膜散發出無形的力量,重重壓在周邊之人的心頭。
東方宗門的諸多修士麵露凝重與驚懼。
有人試探著問道:“這是...十四境?”
那文士般的男人雙手一攤,微笑道:“諸位請攻擊我。”
東方宗門露出愕然之色。
攻擊?
而文士般的男人既已開口,周圍其他西方宗門的弟子便是往兩邊散開,空出了寬敞的足夠發揮的地域。
同時,這些弟子又同時撐開了隔音罩。
文士道:“請。”
東方宗門各人也大概是明白了,這是對方在示威,亦是在展露十四境的力量。
於是,他們也不客氣,各自取出飛劍法器,運用神通之法。
瞬間,氣流呼嘯,天地之力附於劍刃之上,
眾人又各顯神通,有的更是一劍分千劍,
頓時,那文士身側便如環繞了萬萬的蝴蝶,
每一個蝴蝶都是一道刃,
這些刃如是淩遲般割裂在那文士身上。
文士淡淡道:“輕了。”
東方宗門各人便開始加力,直到加到了九層力時,那文士依然紋絲不動,他體表的黑膜半點漣漪都未生出。
文士笑道:“諸位可以用業力來攻擊我。”
東方宗門這次沒攻擊。
他們已經明白,業力也無法突破這黑膜。
顯然,這就是十四境了。
文士等了片刻,見眾人沒反應,便是明白了他們所想,於是道:“既然諸位相信了,那麼就該明白我自有能力幫助各位,奪得宗主之位,從此翻身。
而諸位隻需獻上忠誠即可。
至於萬劍宗,我更有大禮相送。”
“我們憑什麼信你?”
文士笑道:“就憑我叫楚相。”
二相一帝一後。
楚相便是二相之一。